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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火霾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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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写的?”那李醉儿擦了擦眼泪,又变身为刚才赶栗雨走的山大王,霸气地问那栗雨道。

    “栗是栗子的栗,雨是雨天的雨。”

    栗雨心想既然那守约灵进不来这迷宫玉城,那她违反谷规告诉李醉儿她的名字,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便对那李醉儿说了她的名字,也告诉了李醉儿她的名字怎么写。

    只是,她没想到李醉儿还能识字,便又在话末,补了一句:“你还识字?”

    那李醉儿一听栗雨这么一说,有些不高兴了,抽了抽鼻子,道:“哼,我不光识字,我还会作诗呢。我爷爷可是什么都教过我。”

    “你听着啊,”李醉儿将她贴着树皮的上半身完全抬了起来,于那墨色渐淡的夜空下,扫了扫那桃花盛开的墓稷山,说了句打油诗:“栗花遇酒落春水,雨落针扎炒毛栗。”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打油诗?既没有意境,又不押韵的。”栗雨在那网里荡着,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问那李醉儿道。

    “怎么没有意境了?你没听出来吗?‘栗花’嘛,是说你啊貌美如花,‘遇酒落春水’嘛,那是说你在这大好的春天,遇见了我,然后你就醉了,你就沉醉在我这个人身上了。至于‘雨落针扎炒毛栗’,那是说你这个人,脾气古怪,不好相处,就像那毛栗的扎人的壳儿一般,随便一戳,壳儿上的刺,便像雨一样的落了下来,扎得树底下等着捡毛栗的人啊,手疼心疼脑袋疼!”

    栗雨听那李醉儿说她已经十岁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李醉儿说的话,此时听得那李醉儿胡诌,见得那李醉儿摇头晃脑,好似一个村口的老学究,说出的话却如此不正经,在那网中,捂着肚子笑道:“哦?是这个意思,你这小妮子,倒也能说会道。哈哈。”

    “可不嘛,我天天一个人住在这墓稷山,闷得慌又饿得头昏脑涨的,无聊的时候,就自己和自己说这些话,能不能说会道吗?”

    “哈哈,你这小妮子,还真是有意思呢。”

    “有意思吧?师父姐姐。”

    “嗯。”

    “师父姐姐,你现在愿意做我师父了吧?”

    “嗯?”那栗雨一愣,笑道:“我只教你飞。”

    “行。”李醉儿爽快地一拍手,道:“师父姐姐,你听出来我那句诗里,有我和你的名字了吗?”

    “我们的名字?听出来了。”

    那栗雨在那荒谷之中,因是佼佼者,一直就保持着清高的形象。可她毕竟也是个少女,哪有那么多冷漠和清高?

    此时,她被李醉儿逗乐,一时有些收不住,又笑了好半天,才边笑边道:“栗雨和李最二,我听出来了。”

    李醉儿其诗,还有一个“炒”字,那意思是说,若是栗雨不肯教她飞,她就把栗雨这个栗子弄来炒了下酒吃。

    但她此时已经把栗雨逗乐,还哄得栗雨继续做她师父,她也就不会将那隐含的意思告诉栗雨了。

    便见她只是微微笑着,对那栗雨道:“李最二?你才最二呢!”

    “哈哈,我知道,你的名字,是李醉儿,沉醉!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我在这桃花盛开的墓稷山,遇到了你,被你弄醉了,对吧?”那栗雨一笑,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看她在那网中荡来晃去的样子,倒真有几分醉意儿了。

    那李醉儿比之栗雨,才是个真正的小孩。

    小孩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她见栗雨笑得开心,也就没再哭了,跟着那栗雨笑着,低头,看向了底下的桃树。

    过不多久,那差点笑岔了气的栗雨,终于慢慢停下了笑。

    只是,她的眼睛刚看向李醉儿,便见那李醉儿青紫的眼眶里,是一双充满黑色担忧的眸子。

    于是,她很认真地问那李醉儿道:“怎么了,你好像在担心什么?”

    那李醉儿见栗雨看她,对栗雨一笑,喊了她声“栗子姐姐”,伸手往那山上的墓稷山大石碑一指,道:“我的家人,就在后边。”

    “他们……”栗雨这才想起来她刚才问那李醉儿的家人在哪儿,她见得李醉儿指那墓稷山大石碑后的坟堆,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在心里说道:“叫你挑起别人的伤心事,现在好了,惹得别人不开心了吧?唉,我怎么一出谷就变得不会察言观色,惹得这李醉儿伤心难过,刚才却还不自知,笑得那么开心呢?”

    “嗯,他们都死了。我爹和我娘,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爷爷……”

    “我爷爷……我没有爷爷。”

    “可你刚才才说,是你爷爷教你识的字啊。”栗雨见得李醉儿说话颠三倒四,一时有些慌了,她只觉她那心上,突然又蹿起了一团火来,直烧得她难受,便对那李醉儿,又变得不信任起来,道:“你又骗我?”

    “师父姐姐,我没骗你。”那李醉儿眼中的悲伤,却极为真诚。

    只听她认真地道:“我真的没有爷爷。”

    “那……是谁叫你识字……难道是鬼吗?”栗雨质问李醉儿道。

    “师父姐姐,你怕鬼?”那李醉儿却不知那栗雨心中对她又不信任了,只当那栗雨是怕鬼,问那栗雨道。

    “不怕,我修仙的,可不怕鬼。”

    栗雨不怕鬼,倒是对这李醉儿有几分害怕。

    不知怎的,她的心中,又浮起几分,因这李醉儿难以捉摸而生的焦灼来。

    那李醉儿看出了栗雨的害怕和焦灼,她对那栗雨笑笑,说道:“姐姐你不用怕,我爷爷告诉我,这世上的鬼,都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不会出来害人的。”

    “你不是说……你没有爷爷吗?”李醉儿不笑还好,她这么一笑,一下就把那心火已经烧到嗓子眼的栗雨,给吓得崩溃了,便见那栗雨一下抱住了头,对那李醉儿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师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李醉儿见那栗雨抱着头躲避她的眼神,终于是明白那栗雨此时又是在怕她了。

    她当即往后坐退一些,看着那栗雨,在心中想道:“她这是心火又起来了吗?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又哭?”

    “不行不行,这玉城的心火太过诡异,我刚才那么一哭,本应彻底浇灭她的心火的,却不知她为何又对我生疑,又引起了心火?我这泪水,只有第一次哭的时候有效,后边再怎么哭,都无法浇灭她的心火。说不定还会因为又哭,火上浇油,使得她那心火燃得更旺起来。“

    原来,这玉城不光是迷宫,还因是沙漠,而有进入人体,只烧到人心上的心火。那心火,能让人丧失理智。所以,栗雨才会在那城中,接连杀了叶大叶二两人,也才会在和李醉儿相处之时,对她不断生疑。

    本来,自栗雨初次和李醉儿说话之时,李醉儿就尝试着将栗雨心中的心火压下去。

    那时,她也成功了,因为栗雨在和她说话时,对她有着未知的恐惧。

    可当栗雨被网网住之后,李醉儿从那树底下一跃而上,又激怒了栗雨,使得栗雨心里的火,一下燃旺了,令李醉儿当时只得哭泣,以将栗雨的心火给除掉。

    李醉儿,当然不简单。

    她在这玉城墓稷山等了五年,一直在等一个能够将她带出玉城的人。

    从五岁,等到十岁。

    到今天,李醉儿足足等了五年。

    她一直按她爷爷所说的,在等一个能将她带出玉城的人。

    她当然有爷爷,但那爷爷,却不是她的亲爷爷。

    按她自己的说法,她不是孤儿,而是孤家寡人,认个老头做爷爷,也没什么不可的。

    只是,她那爷爷也是个怪老头,他说虽然他进得了玉城,也出得去玉城,却无法将李醉儿带走,所以,李醉儿要靠缘分,等到那个能将她带走的人,将她带走。

    她问她爷爷,那个人什么时候能来。

    等等。

    等等。

    再等等。

    怪老头一直这样回她。

    于是,她就从五年前,等到了现在。

    虽然,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她还是跟五年前一般大小,一般瘦弱,一样无时无刻不是伤痕累累。

    其实,这五年间,也有不少她爷爷请来的修仙者,从那外边来到玉城,见过了李醉儿。

    但他们,却都不是李醉儿的缘分,所以,李醉儿一直没能离开玉城。

    虽然李醉儿未能出得玉城去,但由此,她也见识了不少修仙之人,也识得一些修仙之术。所以,她刚才和栗雨说话之时,才会说漏了嘴,说她不知栗雨是哪门哪派,被那栗雨抓住了破绽。

    也是由此,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眼泪,还对那从外边入玉城而染心火的人,有着除去心火的功效。

    不过,她知道,她的眼泪,只能留到最后,等那些修仙之人要带她离开玉城之时使用。

    因为,那些修仙之人,一到玉城,心火上身之后,便好似被剥夺了他们的修仙之法,只如普通人般没用,还丧失了理智,与那玉城里本来就脾气火爆的沙漠居民,互殴起来。

    只有到了最后,她用她的眼泪,对着那些修仙者哭上一哭,才能使他们恢复理智。

    但,往往都是到了最后,都是她那怪老头爷爷,拉着那和沙漠居民斗得半死的修仙者,到她的面前,让她对着那些修仙者哭上那么一哭,而后告诉她,你的缘分还没到,接着,便与那些修仙者离开玉城。

    至于她嘛,便是哭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离开过玉城。

    “难道,这是提前把失败而绝望的泪水用光吗?”有一次,她看着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修仙者,一边哭一边想道。

    说起来,那水宫主带到玉城里来的修仙者,也有二十二了。

    眼下,这树梢上挂着的栗雨,算第二十三个。

    李醉儿神情复杂的看着栗雨,埋怨自己刚才为何一着急,就把那降心火的眼泪给用了,在心中想道:“唉,汪洋爷爷不在,我还真的就如他所说,把控不住大场面啊。以前都是他带人到我面前,让我对着那人哭我便哭,今日却突然被这么个修仙的少女救了,一不留神,就把眼泪给提前用了。也不知道这次是会继续绝望,还是会有希望……”

    那栗雨,只觉全身火热,尤其是心那块儿,简直就好像被烧成了炭儿一般,她用手往外抓着胸前的衣服,对那李醉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你是什么妖兽?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自己在被火烧?好烫,好烫!你到底是什么人?”

    “栗子姐姐。”

    那李醉儿记得她的汪洋爷爷,曾经教过她,越是在混乱的时候,越要镇静。

    于是,便见她很是镇定,甚至是镇定到冷漠地,对那栗雨道:“你想回你的修仙门派去吗?”

    “什么?”栗雨只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哪里有心情和那李醉儿说闲话,她只是对那李醉儿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栗雨,对我到底是什么人,倒有很深的执念。”李醉儿在心中笑笑。

    然后,便听她问那栗雨道:“不知栗子姐姐,你可知道那母州之上,有什么修仙门派,是在每年五月初的时候,会举办什么重大的典礼或是有什么特殊的庆祝仪式的?”

    “什么?”那栗雨一听李醉儿问这话,当即只觉头皮被人割掉一般清凉,很是清醒却很焦灼的,在她那被火烧着的心中说道:“母州之上,于五月初有特殊典礼的,也就只有我们荒谷的觞花节了吧?”

    “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她是我此次完成任务所杀的火霾兽的亲戚?是了是了,肯定是这样!当时那任务城垮塌的时候,我慌不择路,随便跳了出来,一不小心,把识路桐盘给摔坏了,就在那沙漠里折腾了大半个月,这才来到这迷宫玉城的!我还以为我已经从那任务城里出来了,想着找三斤铁修一修那识路铜盘便能回谷去了。没想到,我现在还是被那火霾兽追捕着!”

    栗雨将李醉儿当作是她此次完成任务所杀的火霾兽的亲戚,只觉自己的前途,都要毁在李醉儿的手上。她这么一想,便立即怒火上头,不仅心火比刚才旺了,连她那如莲花一般的白脸,也一下就全红了。

    “你是火霾兽?”

    栗雨脸一红,便只觉那从这巨大桃树四周出来的风,全是热风,且那热风一遇到她的脸,便将她的脸皮,一块儿一块儿的按在那些铁烙上般,尽情地烙起了印子来。

    “嗯?”李醉儿第一次听见火霾兽这称呼,轻声疑惑道:“什么?”

    “啊……”

    栗雨被吊在那巨树上,由着那些扑面而来的热风烫着脸,只觉那在她脸侧随风飞扬起来的,不再是她那一头好看的青丝,而是被烧成灰烬的青尘。

    在她的眼中,那墓稷山漫山的粉色桃花,全都变成了大红之色的灼灼烈火,烧得漫山遍野,很快就要趁着西风,顺着斜坡,朝她猛烈攻来,而那坐在枝桠上的李醉儿,现在也完全变成了一头全身都是火鳞,张着大嘴,垂涎欲滴的火霾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