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门宫妃 > 第52章 相思

第52章 相思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日庄妃是特意让她来见英国公夫人的,所以才让拂冬去,盯着她换了衣裳首饰。可为什么要让她见国公夫人,宋静节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个答案。

    这些日子去永安宫,常能碰到世子,世子教她画画,带她走遍了御花园的每个角落。她才知道哪些藤蔓底下有废弃的秋千架,假山里头竟有四通八达的通道,走在里面阴冷冷静悄悄的,让人又害怕又觉得刺激。

    她问他是怎么知道这样的地方的,世子却只是笑,那种笑容她最近见了太多次。她画画的时候,偶尔抬头世子就是这么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过她看到更远的地方去。落寞、思念、欢喜、伤恸,她不知道人的眼睛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情绪,却知道他是在想二公主,那个和她长得有几分像的二公主。

    他说二公主的小名叫夭夭,她泡茶的时候,他会出着神带笑说一声:“夭夭,莫淘气。”她一出声,他眼角的温柔笑意就会霎时破碎,变成深沉的伤痛和绝望。

    所以后来他在远望亭负手远眺,突然说一句:“夭夭,以后我带你黄山,比这里看的更远。”然后回头看她,她便咬着唇不作声,他笑的欢喜不尽,过了一会,再转头看风景。

    她不知道他到底回没回过神来,可他没有对着她再露出心碎的神情,她就默默松了一口气。

    心里酸酸胀胀,像是吃了一枚半熟不熟的葡萄,宋静节话渐渐少了,只听着世子自己不时说一句:

    “夭夭,给你扎的美人风筝做好了。”

    “夭夭,六珍居出了新的桃花糕。”

    “夭夭,我们把你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酒挖出来喝了好不好?”

    ……

    她静静听他一声一声冲自己喊夭夭,从最初的惊慌讶然,到最后还能露出一个浅笑微微点头,就看到他笑得更温柔,满眼要溢出来的甜蜜和宠溺。她只觉得心里的酸,一点点蔓延到眼睛和鼻尖,却还是仰头对他笑。

    从前读书,看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半懂不懂,拿了几颗红豆在手里把玩,想着相思入骨,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如今看着世子,却觉得入骨都不够,已经浸进五脏六腑,侵入每一寸血液里去了。仿佛人只要还活着,只要身体里的血还是温热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在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他笑的多么淡然温润,呼喊得就多么热切凄厉。

    夭夭。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她的母亲也曾被父亲捧在手中放在心头,可红颜未老恩先断。所以她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偶尔有书生佳人的轶事,她只心头冷笑,且看书生当真得了功名,娶了佳人,还会不会再为了她风露立中宵。

    有时候想,世子若也是这样的人该多好,就不会微笑的时候眼底那么荒芜,身影那么寂寥。天高海阔,扔下他一个人,让他怎么过呢,夭夭。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被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深切爱慕的二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说自己和她生的像,哪里像,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巴。

    她不介意世子把自己当做二公主,只要能让他片刻展颜。这样情深的人,世上还剩得几个。

    可她不知道当中出了什么差错,英国公夫人竟来见她。庄妃正想搭上英国公,怎么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宋静节不懂情、事,可她懂得利害,懂得联姻。

    辗转反侧,一会儿想到世子高洁如山的样子,一会儿想着他对二公主的深情,一会儿想着自己,一会儿想着夭夭,模模糊糊竟也睡着了。

    再去永安宫,宋静节有些踌躇,心里既害怕,却也莫名有些期待。咬咬唇,还是去了。

    给贤妃请安时,世子并不在,宋静节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自己去书房把画卷铺开,却半天下不了笔。

    等笔落下了,玉冠也画好了,头线也勾出来了,才反应过来竟然不知不觉画了世子的样子,暗暗心虚,马上就想收起来丢了,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怎么不画了?”

    宋静节吓了一跳,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不是世子是谁,宋静节张口结舌,脸也红了。

    世子走到她身侧,看她这个样子,还轻笑出声:“怎么吓着你了?”

    宋静节咬着舌尖才镇静下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可好歹脑子能想明白事了。画上连脸型都没勾出来,只看得出是男子的头冠,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是谁的,便强作镇定,努力稳住声音:“从前只画过花草山水,所以今天想学学怎么画人物。”

    世子低头看她指尖用力捏在宣纸上,粉嫩的指甲修成整齐的半圆,此时却别压成红梅色,也不揭穿她,低头咳了一声:“人物不该这么画,应当先画骨再画形。”

    宋静节悄悄吁出一口气,赶紧接着问:“怎么画骨呢?”

    世子执了一支笔,蘸了墨,在纸上轻轻扫了两笔:“人的脸啊,就像是房子,骨头就是地基房梁,眉眼头发都是泥瓦砖石。所以要先把骨头画好,你看把脸型定下来,才能画五官发冠。”

    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了一个端坐的男子画像,线条虽然简单却很生动。宋静节看着就把之前的事忘了,满是仰慕的看着世子:“您画人物也这么好。”

    世子抬头看着窗外,突然笑起来:“夭夭专攻山水画,我画人物更多。”片刻就回了神,看着宋静节来不及掩饰的惊异,含了两分抱歉:“我来给你画一幅吧。”

    这倒是不敢想的,宋静节喜上眉梢:“真的?”

    世子摸摸她的头发,摇头微笑:“你坐在窗前,我给你画。”

    宋静节连忙抚一抚衣裳,又抿了抿头发,在窗前的炕榻上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

    世子另拿一张纸,用青玉雕四君子的镇纸两边拉开,一提笔抬头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弯了眼睛:“你喝茶或是看书都可以,不必这样。”

    宋静节微窘,拨月乖觉的递了本游记过来,宋静节把书放在桌上,半晌却没翻动一页,一点也看不进去,眼睛不时就飘到世子身上。可画人像要的时间久,渐渐的书就读进去了。

    世子许久没有画过人像了,下笔初时还有些凝涩,慢慢就顺手了。

    其实不是他擅长画人物,那时候他和夭夭一起画山水,两个桌子并在一起,他和夭夭站在对面,一抬头两人就相视而笑。

    夭夭画起画来很专注,就算天地变色了她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也不知道他不时就会抬头看看她。渐渐的山水画就放在一边了,润了笔开始画巴掌大的鹅蛋脸,灵动的美目,挺秀的琼鼻,小巧的小巴,连云鬓上的那只蝴蝶钗的翅须都勾了出来。

    多少个闲适静谧的下午,夭夭在那里画着山水,他就一次一次画着夭夭。

    从垂髫画到豆蔻,一张纸那样轻薄,可时日久了,一只匣子却都装不下了,小匣子换了大匣子,上了锁,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水磨的功夫,便是原先画不好的,后来也变成了最擅长的。夜深人静无心睡眠的时候,点了灯,提笔就能画一幅出来,画上的少女对着他微笑,眼神狡黠又温柔。

    夭夭走了以后,他也曾想过,是不是那时候画的太多了,所以才忘不了,因为无论隔了多久,他都能想起那张画了无数遍的脸,就算她已不在眼前。就算心里不去想,手指也忘不了,画笔也忘不了。

    他许多年没有画过人像了,教二公主这几年,花鸟画过,山水画过,只有人像,他从来只说不画。

    不知是不是近来心情难得的舒畅,他突然又想执笔画一画,眼前这个女孩子和夭夭有两分像,可他更清楚哪里不像。夭夭坐在那里看书,是不会这么把书放在桌上的,她会卷起来拿在手里,书把巴掌大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可他若是一出神,她就是在书后面露出一双妙目来,清灵灵的歪头看他,好像在笑话他不专心。

    记得有一回她看的是唐诗,不知看到哪里了,卷起来的书背面却是李义山的那首《无题》,他一眼就看到“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对着那双秀丽的眼睛,他也忍不住红了耳朵。

    夭夭也不爱穿马面裙,嫌弃裙面笨重,偏爱一层叠着一层的百褶裙,看着飘逸轻软。裙子的褶皱他画了上千回,记着她说的飘逸,下笔不能重,对,这一处要轻一些。

    还有露出的一点鞋尖,夭夭最厌烦鞋上绣大朵大朵的花,觉得忒俗气,却喜欢蝴蝶蜻蜓。再取一支笔,沾了深红色,轻轻一点就是一只蜻蜓,再用黑色添一双眼睛,勾出近乎透明的翅膀。

    从头画到了脚,世子直起腰来,执笔再看一遍,少女梳了朝云近香髻微微侧坐着,书抵在下巴上,歪了头双眼含笑,琵琶袖的上袄,百褶裙盖着脚背,露出一点点绣着蜻蜓的鞋尖。

    这幅画不错,世子含笑抬头,或许是画的久了,窗外的光似乎闪了下眼睛,他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窗边,专心的翻着桌上的书,一咎发丝在耳边落下来,勾在脸颊上。

    世子再低头看一眼画上的人,双目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他,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霎时白了脸色。

    是不是不管隔了多久,无论站在我眼前的是谁,提笔画出来的都是你,夭夭。

    我能骗自己的心,却骗不了手中的笔。

    宋静节这才被惊醒,抬头看过去,见世子站着,以为画好了。抿着酒窝就走过去,却见他手上的笔掉落在地上。

    宋静节微微吃惊,快步走过去,这才见世子脸色不好,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伸了手要去扶他,余光却瞟到桌上的画,手就顿住了。

    下笔流畅细致,少女像是要从画中走出来。她知道哪里像了,眉眼有些像。都是远山眉,眼睛也像,是圆圆的杏仁眼,可鼻子嘴巴额头都不像,连这个发式她也从来不曾梳过,她没有这样的衣服,也没有绣了蜻蜓的鞋子。

    宋静节心里有些空,泛着微微的涩,迷迷蒙蒙转头去看世子,却只见着他的背影,白衣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