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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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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大老板,我有事要问你。”

    “嗯?”石黑疆介静静地等着她发问。

    可怜,她也憋得够久了,公敬才刚走,她都还来不及问出心中的疑惑,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凉子却在这个时候现身了,对他们招招手,笑咪咪地示意他们过去。

    他眼尖,清楚地瞥到她立时兴起的逃亡意图,若不是毫不知情的凉子及时说出可以用餐了五个字,她铁定又急慌慌地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就是那个纸门上有绘制一棵松树,呃”蔡含文打了个饱嗝,颦着眉,伸手抚着饱胀的胃。

    “中午吃太饱了?”

    “对呀,凉子的手艺实在是好得没话说。”走在他身边,尽管目前暂时可脱离凉子的进补时候,因为,吃饱饱、喝足足,没人会那么恶毒的再端东西强塞到她胃里去,但想到晚上可能会有的下一道葯膳,她忍不住又嘀咕了“中午算是幸运的了,没瞧见什么怪东西,可是晚上一定逃不掉的,怎么办?”

    “你还在担心凉子逼你吃补葯?”

    叹口气,点点头,蔡含文很无奈地望着他“我知道凉子是好心好意帮我‘保重’,可是,凡是沾到葯性的食物我就是怕,光想,就已经教人打心底发毛了。”

    她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喂,你去帮我跟凉子暗示一下好不好?”

    “你不敢当面跟她拒绝?”

    “当面拒绝?”她大惊失色“你疯了不成?这样很伤人哩,她是凉子耶,或许这样吧,好歹跟凉子约法三章,一三五吃她弄的那些葯膳,二四六给我休息嘛。”

    “你确定?”

    “当然是有点勉强啦,可是,我也不忍心让凉子失望。”她嘟着嘴道,任良心泛滥的下场,就只得牺牲自己喽“不管,你要记得帮我跟凉子提一下哦,而且一定要软声软语,不准讲得大直接。”

    没吭气,石黑疆介扬手轻抚上她的肩,才一秒,却蓦然缩回手,怎么回事,他开始对她兴起动手动脚的念头了!

    蔡含文粗心的忽略掉他的瞬间僵凝,好奇的脚步直将两人带到一扇门前“现在,为我解开好奇吧,这问房里有什么东西?”

    “里头应该只有几尊人偶罢了。”他轻描淡写地道。

    “才几尊人偶?”哼,她才不信“那为什么凉子进去时,总是神秘兮兮又一副极其谨慎的样子?”她斜着小头颅问。

    “别小看那几尊人偶,很有价值的。”

    “很值钱?”

    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直逼迷了石黑疆介的黑眸,她微薄的唇畔勾起浅笑,分神思忖,他手又扬了起来,往她那小巧挺直的鼻梁伸去,猛一回过神,他惊讶的脸都泛起微白,喝,他今天是着了什么魔?

    “真的很值钱?”虽然他的表情怪怪的,很教人不解,但沉默应就代表她的猜测属实,若真的很值钱的话

    “是曾有人想出高价购买。”

    “真的?”蔡含文眼中的亮度足可照亮全世界。

    “嗯,那几尊人偶已经在我们家传了近百年,一直很用心保存。一瞧她兴致勃勃,石黑疆介不禁说得详细“人偶的脸跟手全都是象牙雕制的,雕工相当精细,身上所穿着的衣裳也全都是经由红花汁液染制的”

    “红花,”她愣了下“是不是宫崎峻那部‘儿时的点点滴’里,他们采收的花所制成的汁液?”

    “儿时的点点滴滴?”

    “一部卡通片啦。”随意挥挥手,她没多作解释,现在她关心的是那几尊“尊贵且昂贵”的人偶“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可以呀,找个时间,你请辨别凉子将人偶摆出来让你瞧个高兴。”

    “啊!”蔡含文有些失望地望着他“你不能现在就让我进去一下?只要一眼。”

    摇摇头,他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这些都得问凉子,她比较清楚。”

    “连你都不清楚呀?”除了瞪他一眼,她也无可奈何,心知肚明,这种古董级的东西,在收藏与保存方面的确是挺花心思,但忍不住就是想瞪他“算啦,我再找机会缠着凉子让我开开眼界。”

    “凉子明天没事。”不忍见她太过失望,他主动提供消息。

    “我知道啦。”提到凉子,她沉寂了几个小时的注意力又绕回上午的注意焦点“大老板,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

    “凉子不见了耶。”吃完午饭,凉子就像失踪了似的,连总爱在饭后躺在廊下藤椅吹风纳凉的义一桑也不见人影。

    “吃完午饭,他们就去住在宫城县的大儿子家了。”

    “啊,她怎么没跟我说?”

    “中午用餐时,她当着大家的面提的。”虽然,大家也只有四个人,除了凉子夫妇,就只有他跟她。

    “骗人,我怎么没听到?”

    “你呀,八成又在发呆了。”

    “喝,讨厌。”轻跺了跺脚,蔡含文的嘴巴翘得半天高“没当成跟屁虫。”

    今儿个顽劣弟子打着出公差的藉口跷课,放她鸽子,嗤,临时才知道自己赚了一天假,若能早点知晓凉子的行动,不就可以脸皮厚厚地跟着去逛逛了,真讨厌,她没去过官城县耶!可惜了半天的时间,不知道宫城那儿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找个时间,我会带你逛逛宫城县。”他几乎能将她的遗憾心思读得清晰。

    这回,当不自觉的大手又迅速地罩上她的脑袋时,他察觉到了,却怎么也舍不得收回来。

    唉!忍不住又是一声叹,罢了,就当真是着了魔吧,那又如何呢?既然总收不回蠢蠢欲动的手,那就放任自己的私欲一回吧。

    凉爽的清风自摇下的车窗拂进车内,吹得蔡含文昏昏欲睡。

    凉子夫妇留在大儿子家,晚餐用毕才回来,石黑公敬一通电话匆匆几句,就又不知道嚣张到哪儿去了,留他们孤男寡女的待在偌大的宅子里。原本以为晚上只能以粗简的茶泡饭过活,怎料傍晚时分,心地善良的大老板唉着杵在桃花树下发愣的她,温和有礼地邀她上餐厅打打牙祭,犒赏她这劳苦功高的可怜小家教。

    她还能有什么回答?当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说好呀。

    “要不要带个蛋糕回去当宵夜?”车子经过她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时,石黑疆介体贴地问着。

    “我可不可以保留这个蛋糕?因为我现在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眼睑微合,她满足地润了润唇“我有没有谢过你的晚餐?”

    “你谢过好几次了。”

    “真的?”那家餐厅的厨师可以拱起来任人膜拜了,这顿餐饭吃得她心满意足,啧,一点都不输凉子的手艺。

    听到那娇憨的愉悦嗓子,石黑疆介瞥向她,夜风稍寒,恰巧教他瞧见她的身子微微瑟缩,不假思索,他将身上的外套褪下“披上。”

    “喔,你又要借你的外套给我穿了?”打了个大哈欠,蔡含文懒懒地抖了下他递过来的外套,不经心地望着他,忽地一愣“那你呢?”有没有搞错?他里头穿的是短袖的棉衫耶,连她这个穿着套头长衫的人都觉得寒气逼人,他不冷呀?

    “我还好。”他一脸的无谓“快披上吧,风挺冷的。”

    “可是”她犹豫着,万一他因为贡献出自己的外套而导致着凉,她会良心不安的。

    “放心,我不觉得冷。”他安抚道,她的心思像透明的,一目了然。

    喝,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风吹得人好舒服,清醒不过三秒,她竟连脑袋也打起瞌睡。

    “要不要眯一下?”

    “想呀。”惺忪的眼睑重得掀不太起来“可是脑袋靠着椅背很不舒服。”有一回,她就是因为这样倚着车椅背打了个盹,待下车时,脖子已经僵硬得紧,害她看了好几天的跌打师父。

    “靠过来吧。”他往自己的肩头点点下颔。

    蔡含文很吃惊,再且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惊讶又心慌不休,真的,他的言行举止,怎么猜就怎么像还没休学时,在学校遇到了她,总爱逞英雄威风的许豪威。许豪威那草包,只要在学校堵上她,即会刻意展现一副款款深情地模样,害她常常吐得连胆汁都没留半滴。可如今,他在不经意中表露出来的点滴温柔体贴,却教她心魂悸颤。

    “别介意。”他又瞧透了她的心思。

    她是不介意,担心的是,他没表错情,可她却自作多情地会错意。

    “来呀。”腾出一手,他将她拉了过去。

    “唔。”

    他的邀请口吻很君子,拉拢她向他靠去的大手也在安顿好她的身子后,就规规矩矩地搁回驾驶盘上。可是浑浑噩噩,陷入半梦半醒的蔡含文却可以感觉到,当车子颠簸倾斜或遇上转弯减低速度时,她颊上贴着的温暖臂膀,就会适时地提供着忽高忽低的安全护卫。

    慵懒地逸了声渗着依恋的舒适,她眼虽仍紧合,但不甘寂寞的脑筋却挣扎着转起运作。

    这人,是相当的不解风情、相当的一板一眼,是无趣的,也是跟她急躁性子完全不搭轧的男人哪。在他身边,她依然是伶牙俐齿的,可是易起浮躁的情绪却因身旁的人是他,而渐渐地止于安定。

    他们之间铁定,该是出了会教人跌破眼镜的事情了,但此刻,她已无法再多探索半丝异状,感受到与冰凉的脸颊贴合的肌肤递着热呼呼的温暖,不自禁的,她倚靠向他的身子贴得更紧、更贴近。

    茫然中,耳畔传进阵阵急促不稳的心跳声,呵,这该不会是自己的心跳吧?她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几乎立即的,又仿佛清晰的听见另一道平缓规律的心跳声加入合奏,呵呵,这心跳的韵律,倒挺像是他的作为唉,原来,偎在别人的胸膛里人睡的感觉这么好、这么舒服。

    她身子微微一动,睡意来得更凶、更浓了。

    他掌控方向盘的手劲是松闲恣意的,也是漫不经心的。

    深邃黝黑的眸子不时的采视着她的一切动静,石黑疆介的唇畔始终绽着柔柔的疼宠,向来沉敛的八股神情完全教不及细察的恋慕给掩上,一层又一层,密密索索,一个不小心,旖旎气氛就萦绕静寂无语的而人之间。

    缓缓的,慢下车速,让车行更趋平稳,他机敏的大手将她即将滑落的脸颊安全捧住,然后不假思索的,将沉入好眠的瘦削身子往自己胸一带,顺着她的仰势调整坐姿。

    撑着蔡含文肩背的手怎么也抽不回来,他不舍移目的眼,随着逐渐下倾的凝情脸庞将佳距愈拉愈近,喝,他刚刚想做什么?身子一凛,迅速地挺直腰杆,石黑疆介微喘着,勉强将注意力放在路况上。

    而柔和轻缓的古典音乐,自始至终都回绕周遭。

    怎么回事?今天,他真是着了魔了!

    蔡含文觉得心惊肉跳的,极目四望,忍不住,又昱阵毛骨悚然的哆嗉扫过全身,呃宅子里的气氛怪到极点,好安静的气氛哦!

    闷闷的,她坐在院子里的木架椅里,面向着宽阔且透着寂寥的屋宅,一双凛着忧仲的瞳眸不安的巡着四周。

    安静、安静,真的是太安静了,虽说平时只要她不吱吱喳喳,周遭的环境就如这般悠然自在的沉静,但今儿个的感觉彻底的不一样,静寂的空气里有着挥不去的淡淡哀戚。

    “人呢?”喃声自语,她下意识地抚着自己不知为何直发着寒的手臂“怎么都没瞧见半个人影?”连凉子也不见踪影哩。

    怎么她不过是打了个盹,这宅院就风云变色了呢?气氛如此凝窒,已经够教人心底发毛了,偏天色又悄悄地抹上沉重的霞红,近黄昏,空荡荡的宅院里没有人声,那份寒飓飕的凄清更悚人心魄,再半晌,大地的阴冷一点一滴的逼迫着蔡含文已经够狼狈的胆战心惊。

    “呃我我还是到客厅看看电视吧。”自言自语,她站起身,预备逃回屋子里,然后立即将所有的灯光亮起,好歹添些温暖,看能不能驱走冷飕飕的沉静“咦!”她一愣,又倏然一喜“凉子?!”

    打宅子西翼的后方,凉子微弓着身子,慢吞吞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凉子?凉子、凉子,真的是你!太好了。”她直冲到老家人身前,喘呼呼,但面容笑得很松懈“你一整个下午都跑到哪里去了?”终于有人了,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类。

    “我们都在后面。”

    我们?后面?蔡含文好奇的眼不时地逡巡着她的身后“还有谁在后面?后面有什么东西?”

    “今天,是老爷跟夫人他们的忌日。”

    老爷跟夫人那不就是大老板的爸爸跟妈妈吗?可是,忌日?大老板的爸爸跟妈妈死了?咦,她都不知道这件事耶,而且老爷的忌日,他们聚在院子西侧做啥?

    “老爷与夫人的骨灰就供奉在西院的那座小寺里。”她话未出口,来历一直属高档机密的凉子已自动自发的为她解惑。

    蔡含文微震了下,瞠目结舌地望着身前的老人家,喝!原来院子西侧那个有点像小庙的建筑物是呵呵,她还一直以为那是石黑家私人专属的土地庙呢!不但三不五时的到那儿晃晃,兴趣一起,还会煞有其事三跪九叩的拜上一拜耶,谁知道,原来她拜的是人家的爸爸妈妈!

    “呃凉子,他们我是说他们是怎么过世的?”不知道这事算不算是家族的秘密,她问得很吞吞吐吐。

    她是不太喜欢当狗仔队啦,毕竟每个年代悠久的家族总会有几个颇富神秘色彩的私密事件是不足为奇的,但这回不单只是好奇,还有着恍好奇还要沉重的探索心态,不知为何会有这么莫名的情绪,可是她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十二年前,老爷跟夫人他们到印尼去视察那边的投资环境,却碰上当地的暴动,他们来不及走避,一群暴徒杀红了眼,见到外地人就喊砍喊杀,他们就这样死了!”

    十二年前?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喝,大老板那时不还是个孩子吗?”她惊呼。“是呀,那年,大少爷刚满十九岁,小少爷也才十六岁,就这么没了父母。”陪着石黑家族的成员走过几段哀戚年代,凉子的怅然心境不无道理。

    “他们?”环视着偌大的宅院,忽地,蔡含文竟然觉得有股想哭的冲动。

    这种庞大又沉重的家族负担,而当时他们都不满二十岁,那时,他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经济上,一定是不虞匮乏,可是精神上呢?一夜之间,顿失父母亲的温馨照拂,又得负担公司的营运紧抿着唇,蔡含文的心酸酸涩涩的泛着热气。

    “大少爷还有个叔叔,那时,公司的事全靠治彦先生一手撑了下来,等大少爷自京都大学毕了业,这才慢慢地将经营权交还给大少爷手中。”

    “大老板的叔叔?他住在哪里?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他?”幸而大老板还有位这么有情有义的叔叔,她为他们庆幸。

    “他们一直住在京都,因为治彦先生的岳父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他体恤夫人的思亲情切,再则,见大少爷对公司的经营早已游刃有余,所以就陪着夫人回娘家省亲,听说他们会在那儿暂住一段时日。”

    “难怪。”忽然,蔡含文揪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咦,凉子,为什么你会称大老板的叔叔治彦先生?”不都是石黑家族的成员吗?而凉子又历经了几个年代,既然如此,在称谓上,这位叔叔起码也得尊唤声“爷”之类的吧!

    “因为石黑先生是庶子。”凉子以一句话,简单明了的带过这个铁定又属家族机密的话题。

    原来“那他人呢?”

    敝的是,她没指名道姓,凉子竟然知道她措的是谁。

    “在房里。”睨了她一眼,凉子哀伤的眼底有着教人觉得奇怪的鼓励“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当然要,可是“他会不会希望独处?”蔡含文有些犹豫,她在伤心难过时,总讨厌有人在旁边烦人,会将心情扰得更糟。

    “他更需要有你在身边。”

    粗心大意的蔡含文忽略了那个你字,只领受到凉子的意思,他需要有人在身边“那我还是去看看他好了。”

    “谢谢你。文。”上前,凉子轻握住她的手“我会在厨房里温点食物,晚一些,你们肚子饿时,记得去厨房找东西吃。”

    老家人的忧心仲仲是这么的教人心疼,蔡含文点点头“我会的。”忽地,蔡含文想起了另一个兄弟“公敬他人呢?”

    “出去买醉了。”凉子轻叹声“每逢老爷他们忌日这天晚上,大少爷会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个晚上,而小少爷是祭礼结束就跑得不见人影,第二天傍晚才摇摇晃晃满身醉意的回来。”

    “他们唉!十二年来,他们就这么过?”

    “嗯。”凉子的哀叹声更沉重了“你别看大少爷他们平时都挺能调适心境的,但惟独这件事,一他们好像一直都将它压在心里收着,不肯让它过去。”她又叹了声“怎能怪他们兄弟呢?谁教老爷跟夫人走得太突然了。”

    “以前你们老爷跟夫人很疼孩子?”

    “嗯,他们是我见过最和乐的一家人。”

    望着凉子那无法掩饰的不舍及沉痛,心中抑不住的酸涩又俏悄的,却也牢牢的扣紧蔡含文的胸口。

    十二年来,每到这个令人感伤的日子,他们两兄弟就这么任恍若无止无境的伤痛折磨自己的身心?

    她的心,在不自觉中纠结着苦苦地愤怒,这真的是太过份了,他们这么做,不仅仅是让自己痛苦,岂不也教疼爱他们的父母亲无法走得安心?

    脚步急促地直冲到这扇门前,但蔡含文仍在门口杵了几秒,低喟一声,她没有敲门,轻轻地将门拉开。

    天色早已在她与凉子问答之际暗透,此时,石黑疆介的房间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像足了紧守伤恸的大牢笼。眨了眨眼,待视力能适应房里的黑幕,她立即就看到一道人影静静地靠着床边。

    “大大老板?”她有些惊惧,那个人影,该是个“人”的影子吧?

    没有声音消除她的疑惑。

    微上前一步,她睁大的眼完全将那人影瞧个清晰,是人,而且正是她要找的人。

    石黑疆介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铺,呼吸薄且浅,浅到她几乎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令她真的好担心。

    像被条看不见的细绳牵引着,蔡含文悄声踱到他身边,蹲下,犹豫片刻,没再试图以声唤出他的反应,带着安抚的微颤小手才刚触到他的肩膀,整个身子就被疾伸的大手狠狠扯下,一双强劲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身子。

    没有发出惊呼,像是早料到他有这么个举动,她依顺地任他钳制着自己,沉静的偎在他怀中,半晌,她柔柔、小声小气的问着“呃你你还好吧?”

    “不好!”他的回答很斩钉截铁,但紧拥着她的动作,却完全的背道而驰。

    就这么相偎了一会儿,忽闻他狠狠地往胸口吸着气,突兀的敛去臂膀的力气,动作略带粗暴地将她的身子推开。

    “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呵,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隔了些许距离,蔡含文的身子动也不动的“老把自己的心情封闭起来是不好的行为,你不知道吗?又不是忍者龟。”语气是轻松的,但热烫的泪水已聚集在她泛红的眼眶里。

    一直以为,大老板相当的坚强,平日的言行举止成熟稳重得像是足以挡起整个世界的毁灭,但此刻,眼睁睁地瞧清了隐伏在他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汹涌在胸的心疼感觉,分外的纠结着她说不出所以然的万般情绪。

    “别理我。”

    “好呀!”不顾那份自他身上散出的拒绝,她忽地迎向他,一双干已巴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不由分说地将略带挣扎的他揽进怀里“天一亮,就算你求着要我理你,我也一定不会理你的。”

    “你”“嘘!”

    冷寂弥漫了几秒,石黑疆介轻声叹着“你不必这么做的。”

    “我知道。”想也不想的,在他泛着凉气的额上轻轻一吻,用力地拉着他的身子,蔡含文缓缓往身后的壁上靠去,心疼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没了以往令她沉溺的温暖体热“你就当我是隐形的,别理我。”她学着他方才的话。

    “小文”

    “嘘,你很吵耶!”

    凝窒的气息因两个身子的相偎而逐渐有了热度,极其缓慢的,隐在黑暗中多时的石黑疆介将整个人一丝一寸的贴近身前蕴着温柔与体贴的胸怀,四臂交缠,紧紧的将对方给护卫在彼此怀中。

    石黑疆介没有哭出声,肩膀只是微微的抽动着,但蔡含文知道他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哭得很难过、哭得教她的心都酸成一片。

    这一夜,被她强搂在胸前的石黑疆介没有如以往般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失去了双亲照拂十来年的稚孺之情,在她多情自荐的温柔怀中,沉默不语的他静静地将满斛哀恸尽泄。

    而她,陪着他伤心难过,泪涟涟的脸蛋五味杂陈,紧紧地环着他的身子,就这么陪着他伤心、陪着他难过、陪着他哀悼失去了父母的痛苦,也为自己已理净个七八成的爱情归属咳声叹气。

    真不愿意事情会演变成这般状况,爱一个人是否就是如此?他痛、她痛;他哭、她哭;他的喜怒哀乐也成了她的情绪,又火又恨又气又恼,真的、真的是很不愿自个儿的情绪如此严重的受人牵制,但无奈呀,直到此刻,她竟才为时已晚的发觉到这一点,而任何的补救都已经来不及了。

    搂抱着不知何时爱上的男人,她的心柔了、软了,也遗落了。

    初到日本,她是誓言要拼命赚钱,早日归乡的,怎知却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心给遗落在一个日本男人身上。

    这辈子,她真会和番!哦,难不成真是一语成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