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一线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千两黄金分装在两个镖车里,箱子沉重却并不大。趟子手们倒有一小半为流矢所伤。大伙儿包裹好伤口,将车子分别套在劫匪丢下的马上继续前行。

    荷衣依然与贺回并骑押后。

    荷衣道:“你若想激我出手,用不着伤害别人。”

    贺回道:“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救她?”

    “那就算是白救了,人家可不买你的账。”

    “哼。”

    无话可说,荷衣只好解开腰下的水囊,仰头灌了两口。

    沉默半晌,贺回忽然又道:“你为什么会离开云梦谷?听说你在那里原本很愉快。”

    荷衣已有好一阵子不再谈起自己的事情了,听到贺回问起,不禁一愣:“你听谁说的?”

    “难道慕容无风没有告诉你,他认得我?”

    “好像说过。”她记得慕容无风好像没说过贺回什么好话。

    “这世上敢给我贺回冷眼的人并不多。慕容无风算是一个。如果他不是个残废,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说这话时,目中隐隐有一股杀气。

    荷衣淡淡地道:“你想杀他我不反对,不过你必须先杀了我才行。”

    贺回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只要有谁敢动慕容无风一根指头,这人就是我的仇敌。”荷衣冷冷地道,“还有,慕容无风不是残疾,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词。”

    贺回怔住。他一向喜欢威胁别人。却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威胁过。而面前的这个女人突然间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之气。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很不习惯有女人用这种张狂的口气和他说话。

    他微微一笑,道:“可是,慕容无风就是一个残废啊。”

    “恭喜你,贺公子。”荷衣双眉一挑,“你被解雇了。”

    马道悠长地伸向远方。

    秦雨梅揽着马缰,快活地道:“贺回真的走了?”

    “嗯,解雇了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我们给他发薪水不成?”荷衣道。

    秦雨梅咯咯笑道:“好,痛快!荷衣,你真够义气的。”她没听见他们的对话,还以为荷衣是替她出气开除的贺回。

    荷衣笑了笑,不便说破。

    秦雨梅道:“这个人也怪老实的,叫他走,他还真的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报复呢。”

    荷衣淡淡地道:“他没有走远。”她抬起头,望着马道前方。

    贺回不知什么时候,已策马站在了镖车的面前。

    “各位好。”他像寻常一样打着招呼:“我原本打算这就走,却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没拿。”

    “什么东西?”秦雨梅道。

    “黄金。”他淡淡道。

    “贺兄说笑了,这黄金并不是你的东西。”秦雨桑皱起了眉头。

    “贺回,你简直是难以理喻!”秦雨梅也叫了起来。

    “不难理喻,我要黄金,因为我是劫匪。”贺回道:“几位是一起上,还是分头来?久负盛名的龙门双枪我正要请教。至于楚镖头,有人劫镖,楚镖头当然会义无反顾地要和贺某一决雌雄。你们商量商量,谁先上?”

    秦雨桑道:“贺兄说的是真话?”

    “不假。”

    “那么就由我来请教请教贺兄的八八六十四式杨柳飞烟剑罢。请!”他纵身下马,长枪一抖,流星般地横扫过去。那枪忽扣忽扎,忽劈忽挑,忽锁忽点,忽缠忽带,红缨翻飞如红云弊日,寒光点点如雨打梨花,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荷衣不由得向秦雨梅叹道:“人言道‘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令兄的枪法却是枪棍结合,着实厉害!”

    雨梅自豪地道:“你却不知我哥哥手中的那杆龙门大枪原是武当的镇山大枪。枪长一丈二尺。我们俩都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我哥哥的这杆枪便是在层层比试中赢到手的。”

    荷衣不禁释然。这兄妹俩一出手,内行人便知他们有很扎实的内家功夫,非武当这种源远流长的门派训练不出。

    瞬时间,两个人已过了五十招,秦雨桑一点也不落败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的长枪在进攻中远比剑要有优势。更何况此枪是武当深山中千年古藤所制,柔韧无比,刀削不断,配之以绝妙的枪法,更是威力大生。

    斗到第六十招,荷衣忽然发现贺回的剑开始慢了下来,身子离秦雨桑却是越来越近。她开始隐隐地有些担心。因为贺回的慢显然是故意装出来的。

    如果自己是贺回,现在就要出杀招了。

    果然,他的剑寒光爆涨,追风赶月般地从枪尖拂过,眨眼间已刺向秦雨桑的喉咙!

    “当!”火星四迸,荷衣的剑正好挡过去,正好接住刺过来的那一剑!

    秦雨梅在一旁早已急出了一头冷汗。

    就连秦雨桑的脸也有些发白。而荷衣的身影已如燕子般掠起,她早已瞧出了贺回的左肋之下有一个空门。

    剑光一闪!只一剑,贺回的手腕便忽然一阵刺痛。

    血点点滴在黄土地上。

    然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听见荷衣淡淡唤道:“雨梅,继续赶路。”

    车轮辘辘滚起,大伙儿一个一个地从贺回身旁走过,很快就把他抛在远处。

    “你断了他的手筋?”秦雨梅轻轻道。

    “没有。只是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而已。我的心其实很软。”荷衣苦笑:“不过,在贺回的手腕上划一道口子,和断了他的手筋没有什么不同。他一样会记恨终身。”

    “你是说,他还会来找你?”

    荷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趟走下来,竟出人意料的顺利。快出山口的时候他们只遇到了一伙不经一打的小贼,这一次,秦雨梅一个人就对付了过去。大伙儿交了货,回了家,兑了银子,整个镖局大宴一天,举杯庆贺。

    荷衣很少见过这种几十人聚在一处狂饮的热闹场面。她的酒量一向了得,一连喝上七八杯也不打紧。

    那一天,她却醉了。故意地喝醉了。

    雨梅将她扶回卧房时,见她的眼中毫无喜色,却全是一片寂寞之意。

    她忽然凄然一笑,问道:“告诉我,怎样才能忘掉一个人?”

    秦雨梅想了想,道:“爱上另一个。”说罢递给她一杯苦苦的浓茶。

    秋九月。

    木叶潇潇。

    荷衣刚刚押完一趟镖,从西北凤翔府赶回来。

    她已在长青镖局住了一年零三个月,总算过上了一种比较稳定的生活。

    秦展鹏对她的倚重从一开始就超过了自己的两个子女。而荷衣与秦氏兄妹也早已成了好朋友。北方人的豪爽直率与荷衣自身满不在乎的气质几乎是一拍即合。更何况兄妹俩对她一向照顾有加。一般的镖,他们从来不让荷衣去。重镖也是尽量三人同行,回来之后,荷衣总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

    是以她实际上一年之中只出门四、五次,每次长则两月短则一月。一路上风餐露宿,当然辛苦,但荷衣不负众望,从来也没有失过一次镖。镖局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

    仅仅一年的时间,长青镖局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镖局,并稳稳地挤上了江湖第四的行列。这意味着他们已有资格加入由本行泰斗,中原第一大鸿丰镖局的总镖头铁亦桓组织的“五局联盟”。

    五局联盟其实并不止五局,可加入者的资格却很严格。原因是这个由各大镖局组成的联盟分享着不少共同的生意。一趟长镖可以由几个镖局以接力的方式完成。这样,即可以省却重复的路线,由于各大镖局各有辖区,在本地行走人头地头都熟,失镖的可能性就更少。而利润则由参与的镖局据路线的长短均分。此外,如遇上重镖,比如黄金或红货,各大镖局的得力镖手可以互相借用,由联盟出面调度。一趟镖很可能云集了各个镖行的高手。失镖几乎成了不可能之事。

    这样,“五局联盟”可以接一般镖局不敢接的大生意,走单个镖局不敢走的长镖。他们不断总揽了南北商家货品的往来押运,甚至接下了不少官府的生意。

    是以秦展鹏多方谋划,终于将铁亦桓请到了太原。和铁大先生同行的,还有第二大镖局隆飞镖局的总镖头秋隆飞。

    这当然是长青镖局今年的头等大事。由秦氏兄妹亲自布置。镖局里早已腾出了一道别院,打扫得一尘不染,作为接待之用。此外,接风宴定在本市信誉最好、最有排场的福喜楼。二楼最豪华的雅室上书“静雪轩”三字,据说是某位王爷的手笔。酒是从杏花村特地运来的陈年佳酿,菜则由号称北方第一名厨的薛钟离薛大师主理。器皿用的是清一色景德镇官窑新出炉的极品细瓷。

    原来铁亦桓虽是习武出身,却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粗人。他本人非旦写得一笔好字,据说还坚决不许自己的儿子进入本行,而是命令他读书习字,十年下来,倒也争气,竟中了乙卯科的举,现在正为作县官,还是继续考进士烦恼。是以铁亦桓喜好风雅在武林中几乎是人人皆知。

    “你可知道这铁老头有多么讲究么?”秦雨梅忙了整整十天,才把各项工作准备就绪。每天夜里她都要和秦雨桑反复讨论各个细节,直到深夜。倒几乎把在外押镖的荷衣忘在了脑后。

    直到九月初三,荷衣回来的前一天,秦雨桑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拉着妹妹到各大珠宝行里跑了一趟。

    “人家根本对你只是客气,你还真来劲儿呀!”一路上秦雨梅不断地抱怨。

    秦雨桑却执意要买一个式样小巧,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送给荷衣。

    “我反正就是要送,她要不要是她的事。”秦雨桑乐滋滋地道。

    “你就等着红脸好了。”雨梅跺跺脚,道:“我可告诉你,荷衣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惹恼了她,害得她从此不理我,我可跟你急!”

    “喂,你一点忙也不帮也就罢了,还一个劲儿地挖苦我,这算是站在哪一边?”秦雨桑忍不住气道:“荷衣对我一向很好。我们在一起都不知吃过多少次饭。她看见我总是乐呵呵的。上个月她还说她喜欢住在这里呢。”

    他早已跟着雨梅直呼“荷衣”两个字了。荷衣素来大方,也不介意。

    “慢慢来嘛。这种事,你一定要有耐心。”

    “我都耐心了一年多了。再耐心,你都要出嫁了,我可更没有人可商量了。”秦雨桑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无论如何,吃完了这一顿大餐,我就去找她。”

    荷衣回来的时候刚来得及洗了个澡,正要换上平日的衣裳,秦雨梅就在她的屋子里大叫了起来:“拜托拜托,荷衣,这一回请你一定穿一件长裙。好不好?那铁老头子是个十足的俗人,却喜欢附庸风雅。我哥哥都已被我逼着换了一身长袍儒衫。”

    荷衣裹着浴衣,点了点雨梅的鼻子,道:“好,长裙就长裙,我正好还有一件,只是从没有穿过。”她只好依言穿上了一件细花白裙,外面套着一件浅紫色的淡花长衫。长发束后,插上了一只碧玉簪子。

    “难得打扮一回,这一回就好好打扮一下罢!我来帮你。”秦雨梅在一旁怂恿道。

    于是,从匣子里掏出一段柳条,画了画眉,十指上涂上了凤仙花汁。唇上淡施了一点口红。

    “别穿靴子了。”雨梅一声令下,她换上了绣鞋。

    她走了几步,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乱晃。

    “这样行了么?”她淡淡地笑道。

    “真好看。不过走路可得走慢些。不许用轻功。”

    两个手挽着手,款款地扭动着腰肢,出了门,乘了轿子,来到福喜楼上。

    静雪轩。

    秦展鹏,秦雨桑早已坐在桌上等候多时。

    虽然还不到开饭的时间,他们已到楼里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多次。静雪轩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雅室,四周悬着珍贵的名人字画。头顶是数盏精致的宫灯,脚下是深蓝色的波斯地毯。

    秦雨梅不断地发出惊异之声:“荷衣,你瞧,这地毯踩在脚下就好像踩在一个枕头上!”“你看这把椅子,光滑得好像是婴儿的屁股!”

    荷衣打趣道:“你要喜欢,吃完了我就替你去问一问这里的老板,能不能把这几把椅子卖给我们。让你整天坐在婴儿的屁股上,省得乱嚼舌头。”

    四个人落了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马蹄乱响,雨梅靠近窗口一瞧,只见四辆巨大的黑漆马车刹然而止。每辆都是四驾并驱,那马车的车身漆黑光亮,倒没有什么奢侈的装饰,车辕和脚踏却都隐隐地雕着考究的图案。难得的是十六匹毛色光鲜黑得发亮的骏马,竟像是一胎所生,让人一看便知是少见的塞北名驹。

    车后还跟着一大批随从,却全是一身劲装的青年,身背单刀。也全骑着高头骏马。一个个显得威武无比。

    “果然好大的气派!”秦雨梅吐了吐舌头:“我的脚已开始哆嗦了起来。”

    马车一到,四个人抢步下楼,迎了上去。

    一位青年下马拉开第一道车门,从里面下来的了一位五十来岁的大汉,黑脸长髯,眯缝着眼,一见秦展鹏,哈哈一笑,声如宏钟:“老秦老秦,多年不见,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嗯,气色不错。”说罢一只手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位想必是我的侄儿侄女‘龙门双枪’啦!听说年纪轻轻就扫荡了太行山的几个强匪头子,了得了得!”。

    秦氏兄妹根本没有见过铁亦桓,听见他称呼得如此亲切,不知这正是铁亦桓在江湖上大得人心之术。心中一喜,只觉生意大有希望,不禁也“老伯”“大伯”地乱叫了起来。

    秦展鹏拱了拱手,道:“这一位铁老英雄只怕素未谋面,现在却是我们镖局的主力,楚镖头。”

    荷衣款款施了一礼,道:“雕虫小技,让老前辈见笑了。”

    铁亦桓将她上下打量,不禁啧啧称赞:“人虽没见过,大名却是早已久仰。去年飞鸢谷一战,我们镖局也派了人去,死活没有把楚镖头给挖过来,当时我一气之下,就炒了那小子的鱿鱼。老秦,有了楚镖头,你这镖局可是大有希望啊。”

    说话间,第二辆车门缓缓打开,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是一身精瘦,太阳穴微微鼓出,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这当然是淮南“鹰爪门”内最出色的人物,人称“铁臂神拳”的秋隆飞秋总镖头。

    这人一张瘦削的脸看上去不免给人刻薄之感,笑起来的样子却还厚道。好在他也常常笑,居然给人以一团和气的印象。

    自然,铁亦桓将四个人相互引荐了一番。

    秦氏兄妹与荷衣都在猜测第三第四辆马车里坐着的会是些什么人。

    铁亦桓却道:“老秦,我还带来了一位朋友。实际上我的一位大主顾,我们在半路上遇见,我急着要他点头我们的生意,便硬拉着他同来了。咱们的桌子上多添一副碗筷,该不会有问题罢?”

    “哪里哪里?铁老英雄取笑了。人越多越热闹。何况你老铁的朋友就是我们长青镖局的朋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秦展鹏连忙道。

    “哈哈,认识这一位朋友我担保你们镖局只好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共四辆马车,莫非这位朋友之后,还有一位朋友?”

    “哪里哪里,前面这辆马车只坐着一个人。后面那一辆马车是空的,只不过装了些他常用的东西而已。”

    秦展鹏心里不禁暗暗吃惊。铁亦桓的排场已够大了,他的这位朋友一个人却需要两辆马车,排场更大。却不知是什么人物,心中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