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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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冷清清的帐前空地上,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

    虽然如今是西域正天寒地冻、令人禁不住打哆嗦的清晨,耿毅的额头之上也不由得渗出了几许细细的汗珠。。。

    并且,纵使不扭头去看身侧窦齐那个讨厌家伙的嘴脸,耿毅此刻也猜得出,其脸上的表情这时必定是洋洋得意,透着一股令人无名火直往上蹿的嚣张与跋扈。

    可是,自己又能如之奈何呢。。。?

    想到这里,原本与窦齐、耿乐共同站在后排,且居于中间的耿毅,只好有些心虚地躲到了外侧,让自己和窦齐之间隔着耿乐,更不敢抬头去看站在前排、对着帐前空地凝视不语的自家大人耿恭。。。

    此情此景,空空荡荡,只有帐前的五个人沉默不语,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帐前,似乎此刻的气氛比起方才帐内,更加有些尴尬,就连窦威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憋了半晌,只有耿乐实在忍不住,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

    “额。。。距离辰时还有大概一柱多香的时间。这清早大冷天儿的,昨日护粮队历经一场血战,夜里大伙又睡得晚,没人提前来此也属正常。。。正常。。。”

    说到最后,就连耿乐自己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小,也根本无人接他的话。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点卯集合这种事儿,虽是军中每日皆有、毫不稀奇,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对此含糊。根据大汉军法,点卯时的“呼名不应、点视不到、违期不到、动作乖戾”,被称作慢军之罪,如有违犯、乃是必斩无疑的。这一路上自京师洛阳启程、会合西凉各州县乡兵一同出玉门关以来,就算是偶尔遇到鹅毛大雪的时候,每逢清晨点卯,众士卒因怕迟到,也都一般会提前一到两柱香的时间赶来集结。因此,就算提前一炷香的时候,众士卒们尚未全员到齐,一般也都已到了七七八八,从未见过类似此等状况。更何况,今日之事,虽非护粮队全员点卯、甚至也非卯时,但是其性质,却是更加的重要。昨日耿破奴也已说得相当清楚,根据全军主帅窦固的军令,大军今日辰时便要依次开拔,继续向西面的车师后部进军。而车师后部也正是自家大人今后将要负责把守之地,若是决意留在西域、一同戍守之人,眼看辰时已至,又怎会故意迟延?必定是早早收拾好行装,前来帐前集结、只待辰时一至,便立即随军出发了。

    可,如今的情形却是。。。

    难道说——?

    想到这里,耿毅的眉头不禁皱得越来越紧,汗珠甚至已汇聚成团、开始顺着两侧脸颊往下流。尽管此地并未昨日金戈铁马、鼓角齐鸣的沙场,耿毅的心中却如同有一只响鼓在不停打着。。。

    咚咚咚咚。。。

    简直要将心脏也跳将出来。。。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看辰时已是越来越近,耿毅也依然是无计可施。总不能,自己当着自家大人耿恭和窦威窦齐的面,拿着把刀把那些护粮队的西凉士卒全部强逼着压过来凑数吧。。。?!

    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看耿破奴昨晚的那番话,到底能起到多少作用了。。。

    想到这里,耿毅忽然打了个激灵,冒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

    其他人都不来集合也就罢了,你耿破奴昨晚那番话说得声情并茂,不仅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说得自己这个久居京城洛阳之人都快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你小子今天怎么着也必须到场吧?!怎么连你也他娘的不在场?!

    自己。。。该不会被他给耍了吧。。。?!

    往这一想,耿毅心急之余,忍不住恨得牙痒痒。但是再转念一想,以自己对耿破奴这些日子,尤其是昨日表现的了解,耿破奴又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以他的脾气,就算真的不来,应该也会开诚布公地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如此做作地演昨晚那出戏。。。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一瞬间,耿毅心中不禁再度燃起了希望之火!

    耿破奴此刻未至,一定是还在努力说服那些尚在动摇的西凉同乡!

    对!一定是的!

    或许,再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会被耿破奴说服、全都来了也说不定呢!

    就算不是全部,凭耿破奴的威望,带二十个人来总是可以的吧?!

    一时间,耿毅不停地咽着唾沫,沉浸在自己的各种乐观想法之中,脸色也随着心境一阵儿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红的,弄得身旁的耿乐好不担心,方才说出大话的耿毅此刻是否已被面前的这幅情形活活逼疯。。。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耿毅殷切的期盼,士卒营帐的方向上,终于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虽说,这寒冷的清早还弥漫着淡淡的薄雾,但凡隔得有些远的距离上,就看不太清楚。但是在耿毅望眼欲穿的目光中,似乎便已笃定了此人必是耿破奴无疑!

    可惜,那身影却好似只是空空一人。见此情景,耿毅心中顿时又是一紧!

    该不会,就只是耿破奴一人而已吧。。。?!

    而当身影走近之后,耿毅又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正向此处匆匆走来的这人,并非耿破奴。

    而是护粮队的军吏范羌。。。

    虽说松了口气,可耿毅不禁又再度焦躁起来,甚至对这有些来迟的军吏范羌,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胸中忍不住一阵无名火起,甚至连带昨日便对其的一腔不满,这时也一并迸发了出来,暗暗想道:

    你这小子,只身而来,害得老子吓了一跳!不仅如此,昨天一发现敌情,耿破奴便让你去立即报信儿求援,你这姓范的骑着骏马、跑得倒是挺快,可是众弟兄拼死了拖延时间,等到战斗都结束好一会儿了,你这姓范的才带着窦固的主力姗姗来迟。要不是自家大人及时赶到、又用疑兵之计拖延了那宝贵的片刻时间、布置防御,与匈奴人再三周旋,不仅粮草一粒也保不住,我们护粮队所有弟兄的脑袋也早就统统挂在匈奴人的马脖子下了!当时大家伙儿还以为你范羌是遭遇了匈奴人,死在了半道上,那也就算了。可你小子居然活着回来了!还没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你,你姓范的昨日骑的可是全护粮队数一数二的快马,怎么可能往返一趟需要那样长的时间?!从战场赶到蒲类海的汉军主力处,这段时间,就是骑骡子、也够跑一个来回了!哼,鬼知道你逃出包围圈后跑哪儿去了。。。!

    而就在心急难耐的耿毅正将胸中一股脑的不满发泄在范羌身上、暗暗在心中将其千刀万剐了无数遍时,范羌已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帐前,向主将耿恭郑重施礼后,继而说道:

    “禀告耿大人,卑职已备好了刀笔竹简,准备记录下过会儿前来集合留下的护粮队士卒姓名。”

    原来,这范羌也是奉耿恭之命而来。作为护粮队的随军军吏,来记录留下戍边的士卒姓名。

    “嗯。”耿恭则点点头,嗯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范羌看着皱眉不语的主将耿恭,又用余光扫了扫身后空无一人的空地,尬尴地咽了口唾沫后,便立即识趣地退到了一旁,掏出放在怀里的几支竹简,准备好随时用刀笔将前来集合的士卒姓名一一记下。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过去,远处的薄雾内依然没有任何的身影出现,心急如焚的耿毅似乎从未感觉到,一柱香的时间竟可以过得如此煎熬。。。

    而一旁的耿乐虽然也抿紧了嘴唇,但是心态却比刚刚跨下海口的耿毅要好许多,瞅了瞅左侧耿毅浑身上下流露出的局促不安,又瞥了眼右侧窦齐翘起的嘴角处所透出的不可一世与轻松惬意,耿乐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前排的自家大人耿恭和新任司马窦威是何想法与表情,站在后排的耿乐不得而知,但是,至今仍沉默不语的二人脸上,大概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终于,沉默被一个声音再次打破——而这次说话的,竟然又是那个令人讨厌的窦齐。

    只是,这次窦齐却并未继续此刻正针对一脸窘迫的耿毅,而是向前迈步到耿恭和窦威的面前,对着耿恭郑重说道:

    “校尉大人!以卑职所见,如今辰时将至,这些西凉士卒既然如此不知好歹、未能理解校尉大人的一番苦心,更辜负了校尉大人的一番期待,校尉大人又何需为这些目光短浅、只顾自己蝇头小利的山野村夫们而感到介怀呢?毕竟,这些乡下草莽汉子再怎么说,本就比不上州县层层遴选出、派送至朝廷、又经过严格训练的北军各部精兵良将。”

    窦齐刚刚说完后,屏气敛声地静静等了片刻,满怀期待地等候着耿恭的反应。而在短暂的沉默后,窦齐又忍不住抬头谨慎地瞟了一眼,更是暗自窃喜地发现,正紧紧皱着眉头的耿恭,虽未给于答复,但与之前几次的沉默相比,这回却露出了像是听进去自己这一番话般的表情。毕竟,事实已经几乎摆在了耿恭的面前,即便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得不正面自己所说出的这残酷事实。而其身后的耿毅更是憋得一脸猪肝色,面对着如今这铁一般的事实,似是一枪苦水,却敢怒不敢言。

    在轻蔑地瞅了眼没好气但也无可奈何的耿毅后,窦齐再次翘了翘其嘴角,准备继续说出自己精心酝酿好的下一番话语。。。

    但就在这时,窦齐却惊奇地发现,面前耿毅、耿乐、耿恭等人的神色竟猛然间大变,两眼放光般盯向自己身后的远处,目光中仿佛充满了诧异与惊喜!

    立即暂时收住了口的窦齐也不禁猛地转过了身去,不解地朝着那薄雾的尽头望去——

    很快,一连几个身影已然走出了那片愈加淡薄的晨雾,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样貌,在几名西凉士卒的簇拥下,为首的那人正是耿毅等人期盼依旧的耿破奴——!

    见此情形,窦齐也不禁为之一愣,当即有些慌了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怎么。。。难。。。难不成。。。那些西凉的乡下汉子,还真的个个都不要命了吗。。。?!

    【相关知识补充】:

    1,关于北军。中国汉代的军队大致可分为地方军队和京师直属军队。而京师军队又大致分为南军和北军。屯兵驻于未央宫北的,称为北军。前文提过的“五校尉”,皆属北军,分屯于长安城中及其附近,平时守卫京师,由皇帝派员监领,战时则以一部甚至全部随将军出征。本文中的北军,便是对应窦固自京师带来的由朝廷直属的部分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