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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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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沧海并没有撒谎。这件事,他的确插手了。但那个叫袁歆的小女孩,比他想象中难对付得多。他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将一个保安咬伤了。也不知道到底经过了什么场面,反正他见到她的时候,这蓬头垢面的孩子,像只失控的小兽。

    江沧海瞧着她的眼睛,竟让他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害怕。

    他莫名觉得,这孩子像一根针,她会扎在他的身上。

    他费了很大劲才说服她冷静,这孩子顿时像摊泥一样化开了,眼泪和鼻涕,哀恸到让人心疼。

    他意外地听到了那场大火,听到那孩子边哭边说,他们说我爸是杀人犯,他们冤枉我爸。他们还要烧死我。

    江沧海的脑子一乱,他就知道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怎么的,要是让大众知道了江一凛的一切身份作假,那可不是功亏一篑的问题。这孩子刚登上云梯,他怎么能让眼前的人拖他下来?甚至!毁了他!

    然后他听到这个女孩嘶哑地说:“对不起,叔叔,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地方可去……”

    他太阳穴涨涨的,他得想好一套说辞,而眼前的孩子,似乎比他想的,要聪明。

    对付聪明人……应该怎么样呢?

    他蹲下来,屋檐滴着雨,眼前的孩子哭得梨花带雨。

    “袁歆是吧?小袁歆。你的事让我觉得非常难过。可是你能让一凛做什么呢?他不是法官,也不能让你父亲活过来,不是吗?”

    眼前的女孩懵了,她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很温和,却也极其冷漠。

    “袁歆,你要什么?你告诉我?叔叔都能满足你。当然,一凛那边……他拒绝见你。你要明白啊,当年叔叔是给你爸爸一笔钱的,从此,他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变成今天这样,你要毁了他吗?你知道他有多害怕你们来找他吗?他为此一直噩梦不断,小姑娘,你还想让他和杀人犯扯上关系吗?啊?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我要跟他说话。”

    “他不能出来见你。你没听到他说他不认识你吗?小丫头。不然他为什么不出来见你?他让我问你,你要多少钱,他给你。请你以后,不要找他了,好吗?”

    他说得苦口婆心,江沧海也多害怕啊,害怕眼前的小家伙会发疯,虽然他觉得自己或许摆得平这件事,可哪怕一点点风险,他都不想冒。

    面前的女孩忽然崩溃,她疯了似的冲向自己,那双手死命地过来掐他。

    江沧海猝不及防应声倒地,他几乎是一个巴掌把孩子甩了出去。

    雨水打在脸上,他的西服全部湿透,体面净失地坐起来,远处的孩子,趴在地上,半晌没动。

    江沧海也怕闹出事来,他的心猛地跳动,他迅速爬过去。

    “小丫头……小丫头……”

    那不动的孩子,猛地回过头来,那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剜过来,她额上的胎记红斑处,已汩汩冒出鲜血,被雨水迅速地冲下来,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我送你去医院……”江沧海几乎心软了,他伸出的手却被袁歆猛地打开。

    她眼中有滚滚的怒火,从口腔里硬生生冒出一句。

    “滚。”

    “你要多少钱?还是你要怎么样?啊?我给你,还不行吗?你跟他是朋友不是吗?小丫头,你说你要多少钱啊?”

    江沧海还是从钱包里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厚厚的一叠,他也不记得是多少。这原本是准备打点记者用的。此时,在狭窄的巷子口,他将钱塞到女孩的怀中。

    “你去看下医生,剩下的钱,你去给你爸办个后事。后续你需要,叔叔还会帮你。但是……你不要找一凛,我到时候,会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女孩忽然大笑起来,也不知那表情是哭还是笑,然后她忽然往巷口的街上将怀里的钱一扬,向着江沧海道:“我不需要。”

    那是秋天,一场疾如风的骤雨,街上行人不多。人们都聚集在那热闹的礼堂里,听可爱的小明星的发布会。

    忽然漫天飞洒的红色纸币,在风雨中飘得整个巷子口都是。

    人们停了下来,车子停了下来,从街铺里的人冲了出来。

    悉数弯下腰来。

    而那个矮小的少女,一瘸一拐地蹒跚着厉害。

    屋檐下掩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体面的西装已经有些狼狈了,他忽然朝着从里头闻声出来的保安喊了一句:“快!抓住那个女孩!”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那时候他不像现在这么心软,他眼里只有算盘,那时候,江一凛还只是一个听话的布偶一样的男孩。那天保安没能抓到袁歆,甚至还被他狠狠抓了一道。那小丫头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那像是个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江沧海接下来的几天,都派人在找。

    至于江一凛那边,他哄他说,人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怎么会走了呢。父亲你不是说留她吗?”

    “那孩子就是刚好来这边玩,这不她爸爸催她走嘛,好像要赶火车去。”

    “不是啊。”江一凛有些想不通,“可是她那天,她……浑身脏兮兮的。”

    “哎有吗?”江沧海皱着眉头说,“我倒是没觉得。”

    “而且,她情绪很激动。”

    “傻孩子,看到你那么优秀,看到你有今天,她能不高兴吗?还有啊,她当时确实气坏了,但我也跟她解释了,说那没办法,你那不过也是逢场作戏地否认。”

    “她……”江一凛眯着眼,有些迟疑地问,“她还生气吗?”

    “她很懂事儿,立马就明白了。你别担心,等过几年,你啊,到时候训练什么的,都告一段落了,我亲自把她接过来,行不?”

    “那……我可以给她写信吗?”

    要瞒像江一凛这样,已经住进象牙塔里的孩子,多容易啊。他对自己又是如此的坚信,只要纵容他每个月的一封信,江沧海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那些信,统统都被他临时拦截下来了。而与此同时,关于C城小镇纵火案霸占了几天的新闻推送。

    但也仅此而已,而那个女孩,再也没出现过。他甚至有派人去她老家,去那个他将他的孩子,他的艺术品领回家的地方,但听说,那个女孩再也没回来过。他当时都没有细想,甚至并不关心那女孩是跑了还是死了,他只盼望着,她别炸出来,能够懂事儿一点,保全他的名声。

    但江一凛还是知道了袁敬意的事,那其实已经时隔很久了,17岁的少年一脸的无法相信,再一细思,对上日子,才知那天袁歆来找他竟是那样焦灼的情况,江一凛几乎就觉得一口心头血往上涌。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江一凛哭得歇斯底里,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他,拳头紧握,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我骗你难道不是为了你好!”江沧海摇着头道,“那孩子,我留了她,她跑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到处找她,找不着!何况告诉你你能怎么样?你能把你那师父的命给救回来吗?人都烧焦了,你能做什么!”

    人都烧焦了。

    光这五个字,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手松开来,手心是真的沁出血了。

    心里头,却已经是血流如注。

    他发出一声低沉却悲恸的哀鸣,那是少年难以承受的痛。

    人……都烧焦了。

    那时候江沧海不能理解江一凛的想法,为什么他明明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却还要为从前那些事心碎?他觉得,是他太过年少了。

    那年他正在风头上,最好的年华,而且江沧海觉得,这年华起码能持续二十年。他可以一手打磨出最漂亮的少年明星。只要他听话,他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十八岁那年,江一凛暂退了娱乐圈,这也是江沧海的权宜之计。

    因为袁家的事,这孩子整个人阴郁下去,状态极差。江沧海尽管不甘心,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逼着他前行。于是将他送到了美国。

    那时候江沧海对江一凛倒仍旧没有放逐,除了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之外,各项艺能仍在继续,他就是等着某一天能够卷土重来。除此之外,他虽然也有在培育其他的艺人,可那些人来来去去,没一个真让他上过心。

    对外,江一凛是他的独子,对内呢?他必须承认,自己年岁越长,越容易心软,可他满以为自己还足够年轻,他不过是个中年男子,该是意气风发,该是尝着他短期做到这个程度的美好果实的滋味的时候,可突然的体检报告却像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不甘也不平过,可结局就是如此。

    此时的江沧海,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眸看着沉默的江一凛时,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算了,由他去吧。

    说来,他对那个孩子,也是无限愧疚。到现在她该几岁了?也二十好几了吧。她一直再没出现过,他以己度人的担心的敲诈和勒索,或者哪怕是意气用事的报复,都不曾出现过。

    本来一切也都好像过去了,尽管他知道江一凛一直没办法对十年前的事释怀,私自回C镇替袁敬意将被人蓄意破坏的坟修缮好,甚至托人给了那守灵人一笔钱代为照应。也一直都没停过寻找袁歆的踪迹。但这些江沧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他总觉得,年轻人心里那关不容易过,但时间让他成熟之后,也会有所变化,比重会越来越轻。结果,他认识李念真之后就说要弄个京剧电影,当时江沧海得知李念真和袁敬意有这么一层关系,就觉得不安,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也由不得他多想。没想到,这孩子执念竟那么深,非要闹出点事来不可。

    江沧海此时有深深的无力感,感觉到他牵引着江一凛的线,在一点点的从手中滑走。

    真当拽着没用的时候,他却又有了种莫名的解脱感。

    这段日子病榻缠绵,他想了很多,却更加不明白自己穷尽一生到底在图什么。

    “一凛。”江沧海的声音无限沧桑,“你要做什么,我随你去了。我就算拦,也拦不了多久了。我是个将死之人了,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牵扯得太多。毕竟……”

    毕竟他百目之间无一亲人,这天地里,唯有眼前这个“不孝养子”。

    他回过头去,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做就好好做,别砸了我的招牌。也别砸了你那袁师傅的招牌。对了,那个周什么的,手术,准备什么时候做?”

    “快了。”江一凛答道。

    “这可是个无底洞。他答应你了?”

    江一凛没说话。

    看他表情就知道,江一凛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似乎,也只能这么着了。

    江沧海沉思了一下,摇摇头道:“既然撇不清干系,起码也别在舆论上被牵着走,手上的筹码,别太以为是,别被人诓了。得小心些,人心很险恶的。还有,如果这件事你非得拆我这么多年的台,那最好,也留到我死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