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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栀子栀子你可知子 鹁鸪鹁鸪我不薄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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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绰这一天又缠着萧思温要读书,萧思温笑道:“女娃读什么书,能人几个字就行了,德让不是教你认字了吗?”

    萧绰大声说:“女孩怎么了?女孩就比男孩矮一截?”

    “做做针线,做做饭,生儿育女就是女孩的终身要做的事。”

    “不,我要读书,我要干男人干的事。”

    萧思温一则喜欢萧绰,二则看重萧绰,觉得萧绰将来一定有出息,因此,也就答应了,说:“好好好,燕燕想读书,了不起,有出息,阿爸让你读,只是到哪儿去请先生呢?室昉的学问最好,皇上钦点头名状元,文章锦绣,诗书满腹,让他来教最好不过了,可是他是个大忙人,阿爸那边少不了他。”

    “让韩大哥教,他人又好,又尽心,他教我准学得好。”

    “德让也有事。”

    “又不要他天天守着我们,早晚有空,教我们读读书,写写字,不耽误事的。”

    “德让虽有些学问,必室昉差远了,他一肚子旁门左道,不能经国治世。”

    “女儿又不去考状元,要那么好的学问何用?”

    “说的是,韩德让也不错,他若********学点正儿八经的学问,比室昉差不了。好,就让他教。”

    萧思温说韩德让一肚子旁门左道,可有点冤枉他了,韩德让爱看诸子之书,尤爱老庄,十几岁的孩子爱上老庄,让萧思温想不通,但韩德让也喜欢孔孟。他的屋里塞满了各种书籍,稍有空闲,他就捧着书读。他不爱招摇,不爱交游,虽然他在留守府住了一年多,但他很少进入后院,更不用说到别人家去串门。以前他只跟室昉好,现在添了个耶律斜轸。他并非矜持高傲,主要是他不是交际的一块料,遇见生人不知说什么好,遇见女人就更是脸红脖子粗。他就喜欢跟书说话,有高兴的事,回到家中,看书;遇到烦心的事,回到家中,还是看书。他不管什么书都看,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种树种花,卜筮兵法,医药典章,遇到什么看什么。他父亲韩匡嗣说他的脑子就是个杂货摊,说起来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经拿,若碰到大主子,就傻眼了。而他觉得这样很好,一个人样样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他就想开个杂货摊样样有一点,有人要就卖一点,没人要自己用,不必为突然缺点什么而发愁。

    韩德让要教萧绰读书了,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留守府上下全知道了。这一下热闹了。先是萧风嘟着嘴说萧思温偏心,自己都十五岁了,大字不认得一个,不依不饶。接着萧姿也哭哭啼啼忿不平,说长这么大,爸妈就没有好好看待她,自小到大只知道使唤她,要她干这干那,她就是这府中的一个丫鬟。说到伤心处嚎啕大哭。萧思温平时就家教不严,大多时都由着他们的性子,这会儿,更没主张,哄了这个哄那个,半日才平静下来。萧思温说:“你们都去读书吧。”

    二人这才破涕为笑,高兴的去了。

    萧思温吩咐佣人收拾一间房子作为教室,突然想到此事还没跟韩德让商量,忙叫人请韩德让过来。韩德让听萧思温一说,有摆手又摇头连连说:“不可不可。”

    萧思温问:“有何不可?”

    韩德让说:“我肚子里那点货怎能拿出来教人,我自家还要人教呢。”

    萧思温说:“我并没要你教她们怎样好,只要让她们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只要哄着她们不烦我就是你的功劳。”

    教室就在后院假山一侧,很幽静的一个去处,房子不大,窗明几净。韩德让知道这个先生不好当,萧绰自是乖巧,不用担心,萧风萧姿却让他头疼。萧风的眼睛火辣辣的,他几乎不敢与她对视,而萧姿的话又如刀子一样刻薄。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姊妹仨已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萧风眼含柔情地望着他,萧姿见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他脸一红,刚预备的开场白立马跑得无影无踪,愣了半天不知若何开口。

    萧绰立即问:“先生,今天给我们讲什么课?”

    韩德让回过神说:“今天我们就从《论语》学起。一千多年前,鲁国出了一个大人物-------不是官做得大,而是学问大,名叫孔丘,后来人们尊他为孔子。他一生致力于教学,教了很多很好的学生,很多成了当时的贤士。他本人学识渊博,好学不倦,写了很多很多的书,他的谈话,平时的言语被他的弟子记录整理出来,编成这本《论语》。这本《论语》包罗万象,有治国方略,有为人处事原则,有教学方法,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慧和财物。我们一起学对我们今后大有裨益。”

    韩德让讲的时候,萧绰眼睛睁得大大的,觉得很新奇,而萧风萧姿眼睛也睁得大大的,萧风轻声对萧姿说:“平时石磙都压不出个屁,今天怎么这么会说呢?”

    萧姿也轻声说:“你怎么知道他石磙压不出个屁?”说罢掩口嗤嗤地笑。

    萧风握着粉拳就砸,萧姿边笑边躲。韩德让看了她们一眼,也不去管她们。好在已经开了头,韩德让放松多了,顺势讲下去,引经据典,亦庄亦谐,说的风生云起,天花乱坠。萧绰始终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听韩德让讲课,最后连萧风萧姿也迷住了,真没想到闷罐子里面还有这么多货。

    不久,韩德让爱上教书这一行,他觉得在传授学问的同时,自己也长进不少,更何况他从中还得到不少乐趣。他喜欢萧绰睁大眼睛看着他,喜欢听她悦耳的读书声,喜欢她问一些稚气的问题,喜欢看她秀气的字迹。他甚至喜欢萧风萧姿了,虽然萧风的目光仍让他逃避,萧姿的话仍尖酸刻薄,但不再盛气凌人。最烦心的要数习字课,她们似乎总掌握不了写字的要领,坐姿不端正,握笔的方式不正确,写出的笔画骨瘦如柴,细如纤毫。他须手把手地纠正。她们似乎正希望这样。他每次握着她们温柔光滑的手时,心便微微颤抖,手也微微颤抖,一字未写完,头上就沁出细密的汗珠。尽管如此,他每回见到谁姿势不端正,握笔不准确,写字难看就会前去纠正,作出示范。而他所做的示范,她们总不会领会,非得他手把手教才行,女人的体香在他握手的那一刹那,扑鼻而来,他便有点魂不守舍了。尤其是萧风已如成熟的桃子一般,他不敢碰她,他握着他的手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她肌肤里流淌着。他敛气屏息,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极其认真仔细地写,然而写出的字却难看极了,缩头缩脑的不敢见人。尽管如此,他每次忐忑授完课又期待下一节课早点到来,而当下一课开始时又巴不得这一课早点过去。

    六月,天气炎热,韩德让每日午餐之后,不回到自己的房里午睡,而在教室旁边安了一张床,就在那休息,因为开着两扇大窗户,又朝向南北,打开窗户,凉风习习,很是爽快,觉也睡得特香。这几日,一连数日他一觉醒来,总有一股清雅的香气渗过来,那香气带着淡淡的甜味,香气直透全身,片刻间那朦胧的意识全被激活了,直入喝一杯冰镇西瓜汁。

    韩德让知道那是栀子花的香味,那香气就在他睡觉旁边的案几上,莹白粉嫩的栀子花浸在一杯水里,花瓣带着露珠,晶晶闪亮。谁送来的呢?怎么知道他爱栀子花?有几回他想偷看个究竟,佯装睡着,可没等到花送来,却睡着了。一觉醒来,鲜花满杯,香气盈室。萧氏姊妹已坐在教室里了。到底是谁?这么有心。明天一定要弄个清楚

    这日傍晚,萧思温将韩德让叫了去。对他说:“德让,七月十三迎节,十五日中元,十六日送节快到了,往年都是我亲自上京去,今年周军刚退,政务繁忙,我身体又略感不适,而你又立了大功,因此,我想让你替我上京去一趟,一则去贺节,你可将今年贡品顺便押去,再则,你到南京已经一年多了,此次回京看看你的父母,我预备了一些薄仪,你也顺便带回去,聊表我心意。”

    德让出来那么久,也的确思念家人,况且他在萧思温手下干事,岂有推脱之理,于是连忙答应,并问何时动身。

    萧思温说:“明天一早。”

    韩德让没想到时间如此紧迫,心中茫然若失,本来他出来那么久,很想念家人,不知怎的,有一种不舍让他恹恹不想动弹,他勉强打起精神将该带的行李找了个箱子装起来,装好后,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眼光落在他书上,他又将行李倒出来,在书柜捡了十数本书放在箱底,这才装上行李,便找了根绳子捆结实。突然,他感觉好累,便在床上和衣躺着,不一会儿,他猛地站起来,推门而出,跨步朝后院而来,然而,他刚到后院穹形门口就站住了。他伸头朝里张望,院里的灯还亮着,萧绰那间屋也闪着亮光。他在院口徘徊了好一阵,突见院内有一灯笼飘过来,他急忙回自己房内躺下,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醒来,衙门已来来往往地走着士卒,抬着大筐大筐的东西,沿街已停了数十辆马车。一个小校跪向韩德让报告东西都抬出来了,请他回去过目。他便去看了一遍,嘱咐装车准备出发。一切装车完毕,他便向萧思温辞行,萧思温慰勉叮嘱几句。韩德让便下令起程,街上顿时响起了一片辚辚之声。

    韩德让朝衙门内张望了几眼,拖着步子上路了,没走几步,只听见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萧绰一手提着裙子一手背在身后疾步走来。韩德让忙起身迎上去,说:“燕燕,你怎么来了?”

    萧绰脸儿涨得彤红,噙着眼泪说:“韩大哥,你要走了,又不告诉一声,我一早到教室,不见你,一问才知道你要上京去,你这一去我的功课怎么办?”

    韩德让长舒一口气,浑身顿时轻松了,他说:“军令在身,不得延误,功课一事,等我回来再说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也说不准,大人没吩咐,到了上京再看。”

    “那你一去不回怎么办?”萧绰眼泪流了出来。

    韩德让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能离开燕燕,燕燕在哪儿,我就到哪儿。”

    “真的?”

    “真的。有半点假话就咒我从马上摔下来摔死。”

    萧绰忙说:“韩大哥不许胡说,把手伸过来。”

    韩德让伸开手掌,几朵洁白的栀子花,带着露水,发着清香被放进他的手掌中。霎时,一阵狂喜闪电般穿过韩德让全身,他不禁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萧风萧姿也来了,说了一些埋怨的话,室昉也来了,几个人非要给韩德让送行。韩德让拗不过,牵着马便一同出了拱辰门,一行人边走边说,突然,几只鸟儿扑愣愣从头上飞过,凄厉的叫着。萧风便问:“什么鸟叫得这么难听?”

    室昉说:“是鹁鸪。”

    萧姿说:“鹁鸪,我没见过,是不是像野鸡?”

    萧绰说:“不像,像鸽子。”

    韩德让忙说:“是,跟鸽子很像,这鹁鸪可有点来历,传说从前有一对恋人,二人非常相爱。可是有一日,那男到城里去了一趟,回来便对那女的不冷不热,而那女的仍一如既往爱着那男的,那男的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城里了。女的便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哥哥等我,哥哥等我。”然而她那里追的上,一焦急化成了一只鹁鸪飞了过去,一阵阵朝那男的叫:“哥哥等我。”那男的知道恋人化了鸟儿,好不感动,非常后悔焦急,也化成了一只鹁鸪,自此,两只鸟儿就在一起,相亲相爱,形影不离,然而,那雌鸟总担心雄鸟飞走了,一旦雄鸟飞远一点,它就叫:“哥哥等我。”跟着飞去。

    萧姿说:“天下负心汉真多。”

    萧风说:“天下两条腿的猪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也不好找吗?那女的贱得很,干嘛非要跟着那个臭男人,还化成了鸟儿追,太作贱自家了。”

    萧绰抓住韩德让的手,有些发抖,脸色苍白。韩德让问:“燕燕,你怎么了,手这么凉,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绰摇摇头又点点头,眼里的泪水已流出来了。她说:“我同情那两个人,本来在一块好好的,却被世俗所诱惑,差点拆散了,多可惜。不过最后两个人终于在一块儿,永不分开。”

    韩德让说:“那只是世人编的一个故事,怎就当真了?”

    萧绰只是不语,韩德让催促他们回去。萧绰却要再送一程,又送一程。韩德让停下,说:“你们这么送岂不送到上京了?人马已经走远了,我得去追赶他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室昉说;“也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吧。燕燕,松开手我们回去吧。”

    萧绰松开手说:“办完事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回来上课。”说着哽咽起来,萧风萧姿也鼻子酸酸的,一言不发。

    韩德让热泪盈眶,答应道:“好好,我会的,我会的。”洒泪转身上马,一抖缰绳,撒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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