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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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凝昼对夜魔说的那番话完全就是试探, 先抛出一个引子,图的是接下来的讨价还价。谁知道夜魔当场成交,一个子都不带还的,殷凝昼苦学多年的的坑蒙拐骗大、法还没有机会发挥出万分之一的功力, 现在甚是憋屈。

    此时此刻, 殷凝昼只想说一句:堂堂邪神……

    堂堂邪神尾巴摇得很是标准,半点不见矜持的——虽然夜魔没有尾巴, 不过意思差不多——让殷凝昼很是怀疑他是不是想趁机溜回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里, 那样下次想召唤他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他把这个想法和牛津通了下气。

    牛津有点诧异:“不?我想不会。毕竟他也被称为邪神,这样的存在总不会忍气吞声, 更别提对你一个人类。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么他无聊起来就该去和人类结婚了。”

    殷凝昼:“你说得好有道理, 但你看, 这位朋友现在正在……”

    牛津低头一看, 发现夜魔正作幼稚状, 在殷凝昼面前故作天真地打滚。

    牛津:“………………”

    没等他说什么,艾殷已经炸了。

    “你要养他?”这句难以置信的质问脱口而出, “他这么丑!”

    小煤球这时才回过神, 睁大了金色的眼睛,翅膀呼地张开, 在殷凝昼肩膀上炸起了毛, 蝎尾弯曲成恐吓的弧度,毒刺蓄势待发。

    变小之后,夜魔身上的恶臭也消散了, 现在看起来,除了长得奇怪了点也还好,不过仙境里比他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殷凝昼看多了,甚至觉得夜魔现在看起来还有几分顺眼。

    再说,城市意志大多都是传说生物,而传说生物里,符合人类审美的其实没那么多,多得是仿佛不同物种合成的,更多的甚至没办法从传说生物图鉴里找到名字。

    而在诞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城市意志的形象会比较模糊,具有多种生物的特征。

    就好像艾殷,殷凝昼现在也没摸清楚艾殷到底算是狮蝎,还是奇美拉的一种……

    他现在正在经历转变期,形象随时可能变化,等到转变期结束,才会彻底稳定下来。

    所以殷凝昼真没觉得夜魔有多奇怪。

    “有吗?哈哈哈,我觉得还行。”他无辜地眨眨眼,义正言辞地指着夜魔,“而且你看,他已经很努力了,我们怎么能因为他的长相而歧视他呢?”

    艾殷一时语塞,过了会闷闷地说:“……可是他不是城市意志。”

    殷凝昼:“嗯?”

    “……”艾殷纠结半天,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说不过去,又不甘心轻飘飘放过,憋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立刻有了底气,“而且你要养他的话,花得是我的钱。”

    为什么要花钱?他也没打算整天让夜魔待在外面,随叫随到的精髓不就是不需要包食宿吗?既然夜魔能够随意穿梭空间,他自己就可以解决各种麻烦事不是吗……殷凝昼沉吟,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照着艾殷的喜好哄哄他好了:

    “那就记账,怎么样?你觉得多少就是多少,把我未来几十年的工资都算进去也行。”

    艾殷:“……”第一次记账时没有觉得多开心。

    他低下头,正好对上夜魔的眼睛,就看见那只鲜红的独目中依稀闪过一丝嘲讽和得意。

    艾殷:“……!!!”

    他猛地站起身,夜魔却迅速低下头,纵身一扑,钻回了金属盒里,带着雾气一起消失。

    解决了这件事,殷凝昼打算再收个尾,之后回牛津收拾收拾行李,离开这座城市。

    “怎么?”走了一会,他注意到艾殷魂不守舍。

    “……”艾殷欲言又止。

    他看看殷凝昼,再看看牛津,他们又就等会该怎么演聊了起来,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小煤球犹豫半天,还是慢慢趴了下去,自己思索。

    他的代行者说过除了城市意志本身以外,就只有他能够直视城市意志,他一直以为夜魔是看不见自己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那么,夜魔能不能听见城市意志的声音……?

    ……

    收好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后,殷凝昼沿着夜魔偷溜的路线走了一圈,收获了一堆猎物。

    回到牛津后,殷凝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这一趟牛津之旅可以说是收获颇丰,来时他两手空空,险些人财两失,去时他的行李满满当当,很怀疑自己该不该托运……

    霍克的骨殖殷凝昼交给了牛津,牛津承诺他会把骨殖埋在霍克最喜欢的地方。他的遗产殷凝昼没拿,撇开房子里的东西,其他的财产殷凝昼全部捐了出去,霍克是孤儿,虽然有被收养的经历,但他一直在给福利机构捐款,殷凝昼干脆帮他一并捐了。

    武器和装备可以一起带走,该带的行李可以一起带上,那三百亿的古物出手了大概三分之一,钱会陆续打进账户,剩下装箱带走。

    目前殷凝昼的账户余额达到了133.65亿,不过他还要去巫渝再买一次盐,要是没有这笔赃款,这次他可以说是亏大了。

    “对了,”算到这里,殷凝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接下来我就要当信使了,但是我没有当信使的经验,所以……”

    牛津:“所以?”

    殷凝昼咳了一声,振振有词:“所以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朋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人鱼金?”

    仙境出产的资源属于牛津的特产,在星际市场上颇有受众,所以牛津远比艾殷要繁华。但牛津的矿产资源比较匮乏,再加上仙境危险系数太高,就算有富矿,开采成本也会高到一个让资本家难以承受的程度,想要控制成本的话,还不如从其他星球进口。

    所以在殷凝昼看来,这笔生意谈得好,牛津就是艾殷的新买家之一了。

    牛津对人鱼金也很感兴趣,和殷凝昼一聊起来就停不下来,城市意志算这个可不要太清楚,加上殷凝昼也不是一窍不通的小少爷,商量半天,算是把这桩生意敲定了下来,就等殷凝昼后面自己去谈。

    带回仙境出口的猎物变成了积分,积分将“埃德加·霍克”送上了狩猎节冠军的位置,殷凝昼等待登记完成时,斗篷上粘满了围观群众饱含惊叹和敬畏的视线。

    毫无疑问,这是个会破历史记录的分数。

    等他离开后,人群里终于开始盘旋起苍蝇般的嗡嗡声。

    “以往霍克不是从来只拿亚军吗?”

    “对,他总是在狩猎节末期才把猎物带过来折算,而且只拿亚军的分数,人们都说他把绝大部分的猎物都留在了仙境里……”

    “这次他终于拿了冠军,是不是意味着……”

    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推测。谁都知道霍克或许是牛津最优秀的仙境猎人,但他从来没有接过狩猎节冠军的奖杯,这只意味着,他选择拒绝这座城市的眷顾。

    就算在这个时代,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将城市意志视若神明,霍克就是其中之一。从他成为猎人以来,他就从未像其他猎人一样祈求过这座城市的眷顾,他并不相信神明的赐予,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于是来自前辈的排挤和霸凌从未离开过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朋友。

    他一次次故意屈居次席时,所有人都相信这座城市的意志将会降下惩罚,但来自天空的雷霆始终没有贯落,他也继续沉默着,带着枪一步步前行,在漫长时光的磨砺下,成为了所有牛津的孩子们憧憬的偶像。

    所以为什么……

    在众人的猜测中,鹰喙面具的男人一步步穿过防护盾,走向城市的中央。

    “天啊……”有人忽然睁大眼睛,发出了第一声惊呼。

    漆黑如墨的火焰从他走过的路上升起,铺出如同花瓣的道路,火焰缱绻地追逐他的斗篷,落在兜帽上的灰发在风中飞扬,无形的火焰沿着他的手臂游走而上,在他的头顶盘旋跳跃。

    一顶纯黑王冠在火焰中凝聚成形,郑重地落在他的头上。

    这座城市的眷顾总是如此华丽而夸张,仿佛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

    如林的尖塔上,一道瘦高的身影在黑火中浮现,在这两天的新闻轰炸下,许多看清他的人已经惊呼着“牛津意志”连连后退,更多的人则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仙境的方向。

    疯帽子摘下头顶的爵士帽,弯下腰,对着他选择的代行者遥遥行了个礼。

    而按照惯例,在获得牛津的眷顾时,祂选择的代行者将会向这座城市展示他获得的力量。

    狂风在尖塔间号哭,天空中阴云密布,低得像是要触碰到城市的塔尖,沉甸甸的黑云间隙,一道道瑰丽的紫色光辉尽情洒落,美不胜收。

    猎人伸出手,四周的厉火争先恐后向他涌来,在他手中拉伸、扭转、缠绕,一柄火焰构成的长、枪被他的右手牢牢握住,星星点点的火星在风中逸散,如同夏夜里流动的萤火。

    长/枪/刺/出!被撕裂的空气发出呜咽,漆黑流炎紧咬着枪尾,划出流星般的痕迹,让长、枪爆发出超乎想象的速度,笔直地向着遮天蔽日的云层飞去!

    那小小的黑点投入云层,仿佛被那天上的雷鸣之海吞没,连焰尾也彻底消失,融入厚重的黑云里。

    安静了几秒,雷云中缓缓亮起了光。

    云海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无论是四周的雷光还是云团都在这光芒面前退让,耀眼的白光照亮了牛津的天空,最终一道道光柱轰然爆发,强烈的气浪向四周席卷,推动四周的云海翻涌震荡,浩浩荡荡从牛津上空退去,让出了被万丈光焰照亮的星空。

    澄澈的星光从宇宙中洒落,这座梦幻的尖塔之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星辉,人们纷纷走上街道,仰望这多日不见的夜空,惊叹于眼前的壮丽景象。

    就如同故事里一样,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在疯帽子的帮助下,驱散了统治这座王国的红心女王。

    眼前的景象只是一时的,最多到半夜,风暴就会重新笼罩牛津的天空,但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并不会忘记眼下的天空,这一幕或许会变成他们向子孙吹嘘的谈资,演变成牛津的都市传说,最终被人们永远记忆,成为这座尖塔之城新的浪漫。

    仙境里,老猎人倏地抬起头,遥望远处的夜空。

    “爷爷?”他身边的少年有些迟疑,“你……还好吗?”

    “……”老猎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还没到进棺材的时候呢。”

    他眨了眨眼,睫毛夹去了眼底的泪光。

    无论牛津意志如何恶劣,无论这座城市的环境如何混乱,无论这早就不是地球上的那座城市,只要那高高低低的尖塔还伫立在人们的梦里一天……这里都是所有牛津人魂牵梦萦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