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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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艾殷港口。

    “半小时后开船,记得带好东西,小国王。”舰长扫了眼殷凝昼的脸,摘下帽子,对他低了低头,“结果你还是上了我的船。”

    “这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接下来可要麻烦您了,科林先生。”殷凝昼轻车熟路地和对方握了握手,顺便把藏在掌心的东西递了过去。

    他面前是老管家之前提到的那个“朋友”,是个有几十年跑船经验的老船长,故乡是个君主制的城邦,所以见到他习惯性喊了句“小国王”,不过有多尊敬就不一定了。

    前两天殷凝昼联系了一下对方,询问能不能带他去最近的盐城,对方一口应下,约好今天在港口见面。

    摸到掌心的东西,科林眼角的笑纹多了点,拍拍殷凝昼的肩膀:“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看看那些小子有没有偷懒。”

    顺着他的目光,殷凝昼看到了舰船下懒散的船员们。

    他无声地吹了声口哨。

    看到科林的舰船和船员第一眼,殷凝昼大概猜到了穆恩提对方他时支支吾吾的理由――表面上科林干的是商队的生意,不过离了港口就难说了。

    附近的航线星盗层出不穷,很难说科林闲暇之余会不会干上一票。

    不过殷凝昼并不担心。

    一方面,买盐的钱不在他身上,要到目的地才会提出来,另一方面就是他这笔生意实在不算大,犯不上为这点货黑吃黑。

    因此现在,他还有闲心和艾殷聊天。

    “我还是不死心,你真的和巫渝没什么交情吗?”

    艾殷矜持地回答:“我不认识。”

    殷凝昼唉声叹气地教育艾殷:“朋友,你知道你这样错过了多少优惠吗?我就不说当年我是怎么做的了,你意会一下。”

    船可以没有,盐不可以没有,没有船还有艾殷意志暂时顶着,没有盐,小煤球恐怕就要先一步完蛋了。

    不说别的,光是居民恐慌就够他吃一壶的。

    城市的本质是人,殷凝昼当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城市因为缺盐出事。

    艾殷潜心意会了一会,不知道意会到了什么,停了停,又问:“你真的,要我和你一起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恐,临出发了,小煤球又忍不住问了一次之前一再确认过的问题,语气里的紧张之意也又多了一丝。

    “没问题的,”殷凝昼熟练地安慰他,“也就是你没办法全知全能而已。”

    城市意志完全可以离开城市范围,不过离开之后,他们就没办法像在自己范围内那样全知全能,只能观察附近的情况。

    “……”可惜艾殷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连沉默都显得更紧张了。

    过了几秒,他又不经意一样说:“但是离开了我的范围,你身上的祝福也会失效,在巫渝你就是个普通人。”

    殷凝昼若有所思:“你说得对,幸好我后面还跑了趟医疗中心,否则一离港我就要暴毙了。”

    关于之前小少爷中的毒,殷凝昼后来也查了查,不过根据他的推测,他对于查出凶手并不抱太大希望――答案无外乎两个,要么是马赛那一群人,要么是殷家那一群人。

    前者现在不急,以后还可以继续“联络感情”;后者已经死光了,怎么也不会再给他下毒,查不查都无所谓。

    艾殷:“嗯嗯。”

    结果下一秒殷凝昼就换上了自信满满的语气:“……所以现在我可以放心前往巫渝了,放心,只要不会暴毙,没有祝福不是大问题。”

    艾殷:“……?”等等,他不应该忧心忡忡吗?

    艾殷那点小心思,殷凝昼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要是小煤球自己不想去也就算了,殷凝昼不可能强迫他,现在的问题是艾殷想跟着他,又不敢出门,所以迫切想让他留下……

    这就行不通了。

    殷凝昼毫不怀疑如果艾殷能出现,现在这个小奸商估计会贴着自己哆嗦。

    他把【前往巫渝购盐】列入任务面板,继续整理他接下来建设艾殷的计划。

    艾殷是一颗以冰原地带为主的星球,体积略小于地球,空气成分和地球相似度达到了87%,只是由于大气层稀薄,留不住大地反射的热量,地表气温极低,也不存在液态海洋,防护罩外温度逼近零下五十摄氏度,不穿防护服基本上无法在寒风中行走。

    但如果这颗星球真的只有恶劣的环境,殷家也不会选择在这颗星球上建立城市。

    在艾殷广袤无垠的冰原下,埋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采矿业是这座城邦的主要收入来源,相关产业提供了艾殷一半居民的工作岗位,光是殷凝昼知道的矿石冶炼厂就有十几个。

    在新家园定居后,人类又陆续发现了一些地球上不存在的新矿石,有几种矿石产量极低,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天价,艾殷上就有两种稀土矿,哪怕矿产总量不大,依旧在每年的收入里占了大头。

    可惜虽然有矿,开采矿石的技术却跟不上,导致开发成本居高不下,再加上地理环境复杂,艾殷的矿石产量始终上不去,几十年下来,年产量始终没有涨多少。

    除此之外……殷凝昼还从历年的账目里发现了一点端倪。

    虽然只是猜测,但殷凝昼觉得殷家对于采矿业似乎并不上心,采矿技术升级的速度慢得出奇,就算用资金不足来解释,也让他觉得有点微妙。

    现在升级采矿技术恐怕来不及了,不过殷凝昼已经把这条任务列在了任务清单里,打算从巫渝回来之后,他就去采矿点实地勘察一下,了解了解现状。

    脑海里的面板上,【任务】旁边拉出了【笔记】界面,殷凝昼一边看资料,一边在笔记里记录自己的思路,时不时涂涂改改。

    “你不用终端记录?”

    艾殷从殷凝昼的话里猜出他在列计划,对他用终端投影看资料,却把一切都记在脑袋里的做法很不理解。

    最开始接触到这些未来科技时,殷凝昼的确兴致勃勃地研究赞叹了好一会,但后面也没见他有多沉迷,平时身上的电子设备少得可怜,仗着自己记忆力出众,几乎是把自己当电脑用,完全不像周围的普通人一样高度依赖电子设备。

    “毕竟我是勤俭持家的居家型,我这是在为建设你省吃俭用呢。”殷凝昼心不在焉地回答。

    艾殷一针见血:“省下的钱还不够买一块飞船外壳。”

    被戳穿又在胡扯,殷凝昼丝毫不见尴尬,还振振有词:“这你就不懂了,积少成多啊朋友,攒一攒,电脑变飞船,凑一凑,终端变矿产,败家都是从这种小消费开始的……”

    一人一城在这边一唱一和,相声讲得欢快。

    话虽如此,艾殷也不是光在这里好奇了。

    “过来和我看看账。”

    为了提升他的参与感,殷凝昼把他也拉过来,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比起地球时代,现在的人类版图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环状划分的版图上来看,艾殷星位于边界星域的边缘,距离中央星域差了好几层。

    以现在的航行速度,光是从中央星域到边界星域就需要几年时间,想要去一趟中央星域,甚至几分当年唐玄奘去往西天取经的感觉。

    好在比起交通,星域与星域之间的通讯还算快捷,但和地球时代的全球通当然是远远不能比的――临近星球的通讯延迟在几分钟左右,跨星域通讯的延迟两小时起步,实时通讯想都别想。

    艾殷这种边界星域的星球就更难了。一条讯息从艾殷到中央星域,首先要花上几天时间,接着还会因为粒子中途逸散、穿越防护盾时损耗、被星球大气反射等等理由丢失一部分信息。

    想要完整传输,要么多发几十条,祈求不会倒霉到这么多条消息还拼凑不出原文,要么建立专用的通讯通道来保护粒子不被干扰。

    但无论哪种方式,都意味着,很贵。

    交通不便就等于运输成本高,通讯不便就等于卖家数量少。多年以来,艾殷的交易对象都是附近的那些城邦,相比起来艾殷环境更差一点,卖的时候少,买的时候多,也就给了临近城邦趁机压低矿石价格的机会。

    这边殷凝昼打开去年的账目汇总,声音里充满了虚假的欢快:“哟,原来提款机也是我们的买家啊。”

    他说的当然是马赛,不止马赛,当初那几个在近地轨道上虎视眈眈的领主的名字也在上面。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比马赛慢了一步,才没有大喇喇上门逼他放弃艾殷,说实话,人都在近地轨道上了,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殷凝昼也清楚。

    但不妨碍他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惊讶:“哎呀,原来我们和他关系还不错嘛,这批矿石居然卖得这么便宜,看来是我想岔了,说不定我爷爷和他是多年好友呢。”

    艾殷倒是很天真,真以为殷凝昼被假象蒙蔽了,提醒他:“是他们故意压价。”

    殷凝昼笑容扩大了一点:“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了解到这些之后,殷凝昼只能感叹,殷家真是好大一个冤大头。

    就差把“人傻钱多”这几个字写在身上了。

    看看艾殷的现状,无怪乎人人都觉得当年的殷家是失了智才会跑来艾殷,甚至幸灾乐祸地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导致这一支殷家人被流放边疆。

    别说他们了,殷凝昼现在都有点怀疑。

    他故作叹息,连连摇头:“看看,连我们艾殷都看得出来,之前他们怎么说的?我当时是不是应该装装傻配合一下他们的表演?”

    艾殷:“……?”

    虽然好像是在夸他,但是他是不是被当成了什么评判标准……?

    带着这样的想法,小煤球矜持地摇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