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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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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卿一直有没回冥府,只是在年前差人送了把古琴来。

    凤沼的面板上贴着两块小桐木,流水的断纹,墨色的面漆灰,灰胎皆是纯鹿角灰,难得一见的好琴。散音松沉旷远,泛音则如天籁,按音丰富多彩。指下吟猱余韵,细微悠长。三音交错,变幻无方,缥缈入无,这琴便是绿绮。

    世间唯一的绿绮到是与我这仅存的白狐般配,更加叫我爱不释手。

    除夕这天,我同神荼和郁垒一起吃了顿饺子,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冥府里鬼厮学着做的,虽是好吃却总觉得少了些人情味。我砸吧砸吧嘴,蹭掉嘴角的油腥,没等长卿回府便动身去了洛阳。

    这洛阳城果然如先生所说的一样。

    有南国水乡妩媚风流之质,亦有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气。这里没有江南的黄梅雨流水桥,却在勾栏瓦肆间歌舞升平,笙歌彻夜,一片繁华。

    虽是牡丹花期未至,我也觉得这城中萦绕着牡丹的香气久久不散。

    我闻着香气在城中的一处酒楼住下。倚着木窗看楼下,拥嚷的街道满耳充斥着小贩们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声耳语,年味甚足。

    此番来洛阳,我便想着再不像从前在扬州那般终日里无所事事,或是闲晃或是昏睡。可也着实没曾想过究竟想做些什么。偏头看着桌上的琴,那是长卿送我的绿绮。也罢,大不了就去学堂教琴。

    在洛阳城中住了几日便是凡世间的上元节,皓月高悬,繁星当空,景色奇好。

    人们点起彩灯万盏,将谜语写在纸条上,贴在彩灯上供人猜,猜对了便可在其中选一盏喜欢的。多数是家人一同游乐,倒是为这寒冷的夜里添了几分温情。

    我看着那其中一盏灯笼出神,不过是样式最为普通的红绸灯笼,兴许是样式太过普通总也无人问津。

    想起从前每年上元节,长卿总会从凡世间的集市中买一盏这样的灯笼送我,最简单的样式,用鲜红的绸布扎成的。我将它挂在长卿的殿前,莹莹的烛火透过红绸映着冥府昏暗的天,竟是另一番景色。

    “姑娘,来碗红豆汤团暖暖身子?”街边小摊眉发花白的婆婆煮着汤团问我。

    “好。”我矮身坐下。

    婆婆煮好汤团端放在我面前,坐在对面看我,瘦削的脸虽是面色黝黑却也慈眉善目。“姑娘,看你一人,上元节为何不与家人一同?”

    “我没有家。”

    婆婆一怔,随即牵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不打紧,老婆子我也是一个人,这上元节姑娘就权当老婆子是半个亲人,一同吃碗汤团,热闹热闹也好。”

    我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碗中的红豆汤团,颗颗饱满,咬下一口,绵密细滑。软糯的香甜在口中四散开来。

    “姑娘可有心上人?你看这汤团意示团圆,这红豆意示相思,吃了这红豆汤团,便可与意中人团圆美满,依着姑娘这容貌定是有大把的公子喜欢。”

    从前喜欢我的倒是不少,或是因为我不错的出身,或是因为我还算说的去的相貌。我从也不屑谁的喜欢,这千百年间,也只爱过那一人,可不曾想与那人竟是这般的孽缘。

    身旁路过行色匆匆的人群,其中一人嘴里呐呐着对旁边的人说。“今日里是那牡丹楼中的头牌,这洛阳城里第一美人寒烟姑娘的生辰,快些走,晚了怕是瞧不到了。”

    那人说罢又加快了步伐,好奇驱使,我快步跟上那人。

    “今个是咱们寒烟的生辰,承蒙各位公子不弃,便让寒烟舞上一曲,稍后还请公子们随意开价,头夜里春宵一刻,可别叫寒烟等急。”

    牡丹楼上亭台高阁,四周挂着五色的绣灯,悠韵的琴声缓缓漫开,水绿色的绸带凌波而来,清铃声骤响,一双皓腕卷着轻纱,半掩着容颜旋转,那人素色的裙裳被风扬起,凌风欲展,迷人精魂,动人心魄。

    一曲罢,那人婉转轻纱,薄唇微启,一入眼便再不能忘记。这便是洛阳城中第一美女沈寒烟。

    一旁的妈妈那娇慵散的风姿配合着动人的体态,散着成熟迷人的风情。招呼着楼下,各家的公子争先出价,或是争吵或是大打出手,热闹非凡。

    我倚在墙角抬头望着高阁,那女子垂着眼安静的站着,精致的容妆下难掩的失落,似是再等人。

    “恭喜李公子以一千两独占鳌头,李公子快请堂中上座,我让寒烟给您看杯好茶。”妈妈挥着丝帕,对楼下肥硕之人笑的花枝乱颤。

    “其他的公子也莫燥怒,咱们这牡丹楼中皆是寒烟这般的姑娘。冉竹,嫣儿还不快些将公子们请进堂来,好生伺候着。”

    围观的人群本也只为瞧瞧这牡丹楼中的头牌初夜被谁买去,待看罢那肥硕的男人后便都泱泱散去,嘴中念着可惜。

    肥硕的男人拥着美人,臃肿的手扶在她腰间眼笑眉飞,尽是一脸蠢样,真真是糟蹋了如此美人。我抬手运起术法,一阵邪风吹过,只见那一团肥硕从二楼的高阁坠下,躺在地上不住的喊疼。

    一时间众人慌作一团,妈妈差了人抬着李公子去药铺,临走前阴狠的瞪着楼上的女子,那女子竟毫无失色,只愣愣的看着街角。

    街角幽暗处矗着一人,清瘦儒雅,透着浓重的书卷气息,一看便知是读书人。

    方才我出手只因看不惯那般貌美之人被人糟践,可现在这种两两相望却不能见,两两相知但不能交的悲情戏码,从前我在冥府的薄子上看过太多,早已腻味,不由心生倦意。

    我拍掉身上的灰尘,起身回客栈,行至那书生身旁,无意间撞见那人清瘦的面庞,竟痴痴的望了许久。不过是个相貌平平有些清秀的文弱书生,只是那人左眼下的泪痣竟同当年那漂亮男孩一样。

    一瞬间竟让我有种错觉,以为这书生便是那漂亮孩子的转世。

    从前长卿总与我说,若是两人相爱今生却不得相守,便是他们前世种下了恶因,今生需来偿还。那孩子前世不过十来岁,定不会与谁有下孽缘,这么想来便知那当真只是我的错觉。

    夜深,我坐在窗边映着一轮皓月,那书生的相貌神情在我眼前徘徊不去,不觉竟端坐一夜。

    我想帮他,或许出自可怜,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与那男孩左眼下长了一样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