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雪芜涯之青镜 > 第2章 寒心雪所覆

第2章 寒心雪所覆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云峰寒冷之至,冰雪绵延,白雾迷蒙,只有一处池水,不断冒出腾腾的热气,此处便是天池。天池水边,几排穿着黑衣的卫士,岿然不动,只有一位女子红衣银发,立于雪景之中,甚是耀眼,倒成了这里的一片风景。银白的发丝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远远一看,像极了画上的人物。

    “算算时辰,祭典应该结束了。”暮冥雪自言自语,后转身对着黑衣护卫的领头张易一说,“我当回去复命。你们继续严守,不得出差错。”

    “是,暮少领。”

    暮冥雪用裘袄的衣帽把自己的银发遮掩,后便急急下山了。

    “她一个女人,偏要我们听她号令。”

    “谁让她是少领啊,剑术不是一等一,能是少领嘛。”

    “从也没见过,谁知道真假,头发还是银色的,偏和我们常人不一样,说不定是一个巫女,会什么巫术呢。”

    “嗬嗬,是巫女你就怕啦?要不是她整日一张冷冰冰的脸,这小模样我还真是喜欢呢。”

    “你还真敢打她的主意,她手上的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怕你制服不住,吃不消啊。我倒是更喜欢苏少领,那小腰,那眉目,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死在苏青芜身下的男人还少么,那个女人专好以身体勾引男人,一旦上钩,立下杀手。”

    “嗬嗬,那也总算是尝过了她的滋味之后再死,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说完黑衣护卫里的两人小声笑了起来。

    “练武艺不见多勤快,嘴皮子倒是利索,再多嘴就绞了你们的舌头!”张易一回身大声向二人喝道。那两人见张易一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闭了嘴,不再吭声。

    暮冥雪下了山。走了许久,遇见了一片竹林,忽而听闻这竹林中有箫声传来,萧声穿过层层翠竹,悠远绵长,暮冥雪置身其中,竟闭上了眼,只想驻足倾听。此时曲调高扬而细腻,仿佛是清泉,仿佛是水滴,仿佛是朝霞,仿佛是一切美好的景物,只一瞬间,都呈现在眼前。突然,曲调急转低沉,嘤嘤鸦鸦,似乎是毫无章法。这突变的曲调让刚才沉浸箫声中的暮冥雪突然睁开了眼,顿时眉头一皱,开始寻找那箫声的源头所在。循着曲声传来的方向,暮冥雪快步走去,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在一小泉边见到了吹奏之人。

    那人一身黑衣,背对着暮冥雪,忽听到急促脚步,箫声停住。低声问道,“何人?”

    “在下有幸听到先生吹奏的萧曲,让人不自禁便想见一见这吹奏之人。”

    “你懂音律?”

    “小女子并不懂音律。”

    “是吗?不过只怕你会后悔见了我的。”

    “这是为何呢?”

    那黑衣人笑了笑,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暮冥雪,只见那脸疤痕交错,奇怪无比,令人不忍直睹,不正是那况书涯!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时间如静止了一般。出乎况书涯意料的,暮冥雪并没有露出况书涯期盼的鄙夷或是惶恐的表情,反而说道,“小女子虽不懂音律,但听到先生的箫声从让人欢快沉醉忽而急转直下到让人悲伤不止,想必先生一定非寻常之人,必经历过非寻常之事。”

    听了这个女子的话,反而让况书涯惊讶不已。她并没有对他的容貌产生厌恶或是震惊,开口也没有提及他的容貌分毫,只是婉转地说他必经历过非寻常之事。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她也听到了他的喜,听到了他的悲!

    况书涯久久站立,竟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竟笑了起来,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畅快,第一次,来自一个女子的几句话。

    “听姑娘你几句话,很是痛快!不过我不能久留此地了。希望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告辞!”说完,况书涯便消失在竹林的尽头。

    这林中偶遇,仿佛是梦境一般,况书涯走后,暮冥雪仍在思索是否真的听到了箫声,又是否真的见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不过要回入云阁复命,暮冥雪立马离开了竹林,往回路走了。

    “暮少领回来了。”阁内的小厮向族老禀报道。

    “让她进来。”小厮连忙打开殿门,接过暮冥雪手上的裘袄,请了暮冥雪进殿。

    “族老,天池一切无误,暮冥雪回来复命。”

    云临殿内,正中央的朱雀盘龙的族徽威严醒目,血红的朱雀和金灿的飞龙相映成趣。族老仲翁正襟危坐,俯视与高堂之上,在天池,他就是一切的操纵者。白一首和成其立于殿下两旁。仲翁如他的名字一样,已是老翁,长于白一首与成其二人,但他仍是天池明慧之至的族老。仲翁气定神闲,和颜慈目,眉宇间却不怒自威。

    “冥雪,入云峰阴寒之地,虽是祭典进行之际,你也不必总是亲自前去,以后就让少寒他们去吧。”仲翁说道。

    “多谢族老。若无事,暮冥雪便退下了。”

    成其皱皱眉。仲翁笑了笑,说道:“退下吧。”

    暮冥雪一走。仲翁看了看成其的脸,摇摇头,笑道:“冥雪从小便是这性子,你也不必总和她介怀。”

    成其此人虽跟随仲翁多年,但心胸并不宽广,族老为尊,他并不允许有人露出一丝的不敬重,在他眼里,暮冥雪轻言随意,就是不尊。

    “族老,那况书涯是难得的奇材,但此人如若不查清楚,我看他诡异异常,怕是会成祸害。”成其不再理会暮冥雪一事,向仲翁说道。

    “在祭典上没有想起,况这个姓倒让我觉得这个况书涯很像以前的况天齐。”白一首提到的这个名字让仲翁突然惊了一下,出现不自然的神情。

    “况天齐?”成其看了仲翁一眼,说话的音调骤然变高,后又平静了下来,道:“况天齐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过说起来,这个况书涯虽然容貌尽毁,举止轮廓确与况天齐相似,他们必定有所关系。”

    仲翁点点头,对成其道:“我看也是如此,你去查查那况书涯的底细,越快越好。”

    “是。”

    入云阁虽叫作“阁”,但比之任何府邸都要广阔深嵌。传闻是天池的始建者不喜招摇虚华,又好楼阁庭宇,于是把此筑地称作“阁”。阁内结构繁复错杂,楼宇林立,阁外的人若是贸然闯了进来,容易被困于阁中,然后被阁中的巡视发现,小命不保。

    望秋楼伫立在湖水之畔,每逢夏至,这里的荷花便尽数开放,美不胜收,此时,正值荷花最为艳丽的时候。暮冥雪推开窗,满湖的娇红碧绿便尽收眼底,但她并没有多看几眼,只是发现窗边的案台有一个锦袋。暮冥雪疑惑地将锦袋打开,袋中放着一粒药丸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你有旧患,寒气入体,积重伤身,望服下此丸。

    旧患?是啊,两年了,都忘了自己有旧患在身。

    两年前。

    暮冥雪和祺少寒奉命攻占位于天池南部的涅赤部落,本是小小部落,只因涅赤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全族奋起拼死抵抗,天池轻了敌,以至于五天迟迟没有攻下。但五天的时间,涅赤就算再顽抗,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天池人多将强,终于在第六日夜里,破了此部落,暮冥雪和祺少寒率先攻入,天池攻占,向来是不伤普通族人,不过冥顽不灵拼死反抗的常常大有人在,每每攻占下来,死伤也近大半。于是涅赤族内烟火冲天,族人哀号遍地。

    这时,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婴孩,直奔暮冥雪而来,那妇人跪在暮冥雪面前,求她放过她的孩子,祺少寒见那妇人眼神异样,立即在马上厉声叫道:“冥雪,不得心软!”暮冥雪想到自己也是孤儿,一时竟恍惚起来,谁料想那妇人竟趁她不备,拔出短刃,向暮冥雪刺去,那妇人慌乱中只刺中了暮冥雪的胸口。祺少寒见状立刻下马,把那妇人踢开。那人却大笑起来:“你们天池人都该死,都该死!那刀刃上已被我抹了毒,就算我们娘俩都死了,也要拉你们一个!”说完那妇人用刀刺向自己怀中的婴孩,暮冥雪叫道:“不要!”但也来不及了,那妇人最后也自尽而死。

    祺少寒只得赶忙为暮冥雪止了血,封住了穴道,防止毒性扩散。离此地七百余里,就是天池池水所在。若是快马马不停蹄,一天一夜应该可以赶到。

    顾不得那许多,祺少寒抱着暮冥雪飞身上马,叫来副攻将,急急说道:“你只管清剿涅赤,若是赶不到我回来,便先回去复命!”说完拉了马首便飞驰而去。

    “暮姐姐!”

    来人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暮冥雪的思绪。不正是银心。

    “暮姐姐,你回来了。你手上拿着什么呢?”

    “没什么。”

    “哦,那好吧。暮姐姐有好东西也不给银心看看。莫非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稀罕宝贝?”说完,银心一个快步向前,想要抢来暮冥雪手上的纸条,暮冥雪身手敏捷,一个转身,便脱了出来。谁知银心假意抢夺,另一只手却捞来了案上的锦袋,便迅速取出里面的药丸,凑到鼻前嗅了嗅。

    银心立马分辨出这药丸所用的药材,心里嘀咕:这不是用我的方子做的药丸么,怎在暮姐姐这里?一定是祺哥哥。

    “哈,我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一粒丸子。还给暮姐姐啦。”

    “你功夫没多少,就是鬼机灵!”暮冥雪接过锦袋。

    “叶哥哥听说就要返回天池了。”

    “说到这个,银心,不日我就要出门办事,我的头发就又劳烦你了。”银心看着暮冥雪一头的银发,说道:“放心,暮姐姐,交给我好了。”

    云临殿内。

    成其眉头紧锁,道:“兀侈族近年来发展迅速,征战频繁,不日便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们派去的暗人几乎是有去无回,着实让人不得不提防。”

    仲翁捋捋白须,缓缓抬目,道:“让冥雪亲自前去,看看这兀侈首领究竟是何三头六臂,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切勿轻举妄动。”

    “这是当然。”

    “另外,叶里此战大捷而归。我天池三年之内不宜再主动宣战,免得耗损过大,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族部占了便宜。虽那兀侈族还远不及我天池,但还是要早作防范。一首,你对兀侈知道多少?”

    一旁沉默许久的白一首被族老一问,徐徐向前一步,说道:“兀侈是近三年来才壮大起来的。五年前族中曾出现过一次反叛,反叛者想要推翻首领。不知族老还记得吗?”

    “我自然记得,是首座将领姜化诚,他派人前来天池通信,希望我们助他一臂之力,只望保他做兀侈首领,为天池马首是瞻。”

    “狼子野心,怎可轻信。且那人贪色好酒,我们稍作动静,他终毁在了自己手上。而后其余乱党四起,幸得出现了一个神秘人全力相助,首领才化解了这场纷争,再后来,兀侈便渐渐壮大起来,但那人究竟是何人物,也无从知晓。”

    仲翁皱皱眉,随后又释然一笑道:“无碍。此番前去,便知一二。”

    暮冥雪独自坐在池塘边,黄昏的余晖铺满了整片荷塘,荷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暮冥雪手中握着装着药丸的锦袋。此时东南方向传来一阵琴声,琴声缠绵,使这偌大的入云阁越显静谧,越显虚无。暮冥雪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锦袋。

    佟影楼内。

    祺少寒独自抚琴,似有万千思绪,忽然他眉头紧锁,脑中浮现起两年前的涅赤一战。

    那时祺少寒抱起暮冥雪上马后就直奔天池。暮冥雪在他怀中不安非常,虚弱地提醒道:“祺师兄,此涅赤部族老是志在必得,恐怕......咳咳......恐怕...”

    “你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祺少寒不容暮冥雪过多言语,眼睛直直看着前方说道。正值初春,一路上细雨绵绵,祺少寒脱下衣袍紧紧裹住暮冥雪,雨丝渐渐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暮冥雪伸出手,抓着祺少寒的袖口。忽然,暮冥雪开了口,低声自语:“此刻你我仿若平凡男女般,就此策马离去,岂不快事?”若能策马离去?他能吗?他做得到吗?和冥雪一起就这样不问世事,不管所谓,就这样策马离去?那一刻,祺少寒低头俯看怀中的暮冥雪,她竟笑了。

    想到这里,琴调突然变得越来越急促,全无章法,祺少寒仿佛乱了分寸。突然闻得琴声戛然而止,祺少寒手指乱力划过,一根琴弦骤然崩断,血丝从指间瞬间涌了出来。

    “祺哥哥,你怎么了?”银心在楼外正听见杂乱无章的琴声,一进门看到祺少寒紧闭双目。“你手指流血了。”

    “无碍。”祺少寒声音低沉。银心从没见过这样的祺哥哥,呆呆站在门边不敢向前一步。没多久,祺少寒平静了下来,似有微笑地看着银心,缓缓张口道:“银心,我无碍。”说完低头拾起崩断的琴弦。

    银心愣了一会,又说道,“祺哥哥,我知道那个方子是你帮......”

    “什么方子?”银心话音未落,祺少寒眉眼一抬便立马打断,“银心,你记错了。”

    银心心里一纳闷儿:怎么祺哥哥装作不知呢?又说道:“我刚从暮姐姐那儿来呢。”听到这,祺少寒站起身来,向案台走去。银心不再疑惑的表情,又继续道:“暮姐姐说她不日就要离开天池去办事。”

    “哦?”祺少寒静静坐在案旁,倒了杯茶,听着银心小嘴儿说个没完,又回到了那个冷静到心里没有一丝涟漪皱褶的祺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