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舂坠文集 > 一个青年画家之死

一个青年画家之死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几天前,一群警察把阿祥带走了。

    那个时候,阿祥正在作一幅画。他画的很认真,比以往的任何一幅画倾注的心血都多。他不时地要停一停手中的画笔,眯上眼睛,很深沉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他昔日作画时的潇洒。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好几天,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喜怒哀乐表现到他的作品里去,我从他的画里能看出他的真诚,坦率,无所畏惧。

    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一直在他身边,他很平和。可是,我却看不出他所画的究竟要表达什么?无疑,这是一幅很精致的画。我那时候想,它一定包含着什么思想的。阿祥可能把某些东西寄托在画里。可我却无法领悟,他也一言不发。他一言不发倒是符合他平常作画的习性。相比他挥毫而就“性笔涂鸦”我更加喜欢他那时的谨慎,所以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说是看画,不如说是看作画的人,人的姿态。

    可是,门砰地一声被炸开了。我的怒火就不打一出来,一定是凶神恶煞地跑出画室的,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知趣的家伙干的好事,非得把他捻碎了不可。我跑出去的时候,我感觉阿祥的无动于衷,举止安详,若无其事。我刚一出画室,我就退了回来。因为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吓得不知所措,腿脚发软,肝胆全无。

    直到他们把矛头指向阿祥,我才缓过来。

    阿祥摆出一副神情,自信、无赖、得意、无所畏惧、从容不迫。这神情我是看过的。只是我意识到他似乎是个圣勇士。

    其中有一个很长得可笑的警察对阿祥说:“你有权保持沉默,。”这是一句台词,我已经听过不下一百次,觉得可笑。

    这对阿祥来是说,更是一句可以省略的台词。

    他画完最后一笔,拿起他的印章,死命地往上面哈气,死命地哈气,然后重重地在画上永久地刻上他鲜活的名字:张茗祥。

    阿祥定眼看了看他的画,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笑容灿烂,熠熠生辉。他把双手伸给警察。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我说:“这画送给你了!”我自始自终都木然地站在原地,应该是面无表情的。

    几年前,我和阿祥相遇,相识,相知。我说过我曾经看过他那副神情的,就在我们第一相遇。我们发生了一点摩擦,我想是他的不对,即使不是他的不对,我依然这样说:“我操你妈!”

    “我操你妈!”就是这个时候,他摆出了那副神情。但我觉得他是一个痞子,我理所当然地很生气,我感到事情很严重。

    “你有种再说一次!?”我威胁他,我的威胁无往不利。要么使之软弱下来,屈服于我;要么使之暴跳如雷,让他们先对我动手动脚,然后我就反扑。

    “我操你妈!”他依然是那副神情。这使我暴跳如雷。

    于是,我们撕扭,我们忘情地投入,我们把对方打到趴下。然后,我们翻身仰躺在地上,相视的那一刹那,我们笑了笑。

    于是,我们就相识了。

    后来,我竟然发现我们同在一个陶瓷厂上班。我在那些瓶瓶罐罐上写几个字,而阿祥就在那些陶瓷上画一些图案。

    我们都是相信缘分的人。而且认定我们的相遇就是缘分。于是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是知己了。他说我写得一手好字,踢了一脚好球。我欣赏他的画画的天赋,当然也喜欢他说我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踢了一脚好球。当然,如果他若是说我的文章写得好,我会更加地高兴。只是,他从不看我的文章,从不!

    但,我心里知道他是看得上的,不说出来我就说他是嫉妒了,这让我兴奋。

    可是,我知道两个人的相知绝不是这么简单的。相比我们所谓的才艺,我更加欣赏,甚至可以说是钦佩嫉妒他的真性情。而且他信上帝!

    因为,我渴望我活的洒脱,有真性情。我苦求而不得,看着阿祥那样活着我也感到高兴,仿佛那就是我一般。

    阿祥的上帝曾救过我。曾经我的内心是如此的焦灼,焦灼难耐。我至少是重复了茨威格在心灵的焦灼里所说的一句话:“我向我所有的友人致意!愿他们度过漫长的黑夜之后能见到曙光!而我,一个格外焦灼难耐的人,先他们而去了。”是的,我想到了死。

    于是,阿祥让我每日经历他的神。我至今对那一段他将给我的圣经没有忘怀:“从一般人的角度看,约伯是一位艺人,遵守神的每一条法律。他不应该遭受如此的痛苦,他过着无可指责的生活。他质问神,我为什么会遭受苦难呢?我问你,你可以指示我。神一开口,他就意识到他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质疑神的智慧。神从旋风中回答约伯:我立大地根基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化地海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安置星宿的时候你在哪里?神的问题使约伯的态度谦卑下来。约伯说,谁用无知的言语使你的指示暧昧不明?谁用无知的言语使你的旨意隐藏呢?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太奇怪了,我不清楚知道的。神的智慧是毫无瑕疵的。这样的问题与答案对约伯已然足已。我们不知道约伯曾是宇宙注视的焦点。你有时候会问:为什么慈爱的神父会容许你遭受如此的磨难?你可能会质疑神引导你人生的智慧。你的智慧根本不能和神的相提并论。在困惑居丧的时候,约伯曾经质疑过神的智慧。他仍然在掌权,学习约伯。回顾全能的神可畏的能力与智慧,要有信心同样这位神正引领你前面的道路。”

    我活了过来。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跟女孩搭讪、做ài。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不敢,而是发现不了让他认为可以搭讪,做ài的对象。只要那个对象出现,他就上前去。凭他的油嘴滑舌,一身名牌,想绅士那般彬彬有礼,又很帅气。我第一次承认他长得帅,而且这么说了出来,因为他已经死了。对死人我没有必要撒谎。然而,对我来讲,满大街都是可以满足我性欲的对象,也不乏可以满足我感情需要的可爱的人儿。可是,我没有一次是主动的,一次都没有,我承认我很怯懦。

    他可以随地吐痰,面无愧色;他可以大老板大吼大叫,无所畏惧;他在工交车上不让坐,嚼口香糖,吹口哨。反正,他说他想说的,做他想做的,表里如一。至少在我看来他确实是这样的。

    我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可是,我毕竟不是他。

    因为,他是有资本的。即使在外人看来,我们只不过是一路人,都是打工仔,都热烈地追求着自己的理想。

    可是,他有一个做“金领”的单身妈妈,我没有。

    我只有对老板唯唯诺诺、我苟延残喘、我委曲求全、我才是真正的油嘴滑舌,而对女人我却战战兢兢,胆战心惊。

    可是,阿祥并不理会他的妈妈,甚至跟她长期抗战,闹断绝母子关系。终于,他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老外。他就可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的这“一气之下”等待了许久。他信奉这这样一句话:“痛苦是艺术的源泉。”于是,他要让自己活的痛苦些。这话我也是赞同的。只是,我若是能活得那么安逸,我为什么还要去“痛苦”呢!可见,他对艺术的追求是我不能比拟的,他可以放弃一切。

    于是,我们就再次在陶瓷厂相见了。

    后来,我就合租了一套房子,阿祥就是从这套房子里带走的。我以为他还会回来。

    因为,他的银行卡还在我身上。卡里,我想大概有三四万块钱,都是他那个做“金领”的妈妈寄给他的。他把卡给我,说是叫我保管。可是,他从来不从那卡里取钱,而且从不主动向我提起。我们用自己微薄的工资维持着,当我们实在维系不下去的时候,我向他建议说用卡去取钱吧。他三天不跟我说一句话。

    三天后,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们是知己,你了解我的。”

    他说完这句话,我才算对这件事情有了了解。我才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要自力更生。我才彻底明白了他为何要离家出走。我才彻底醒悟他为何那么喜欢梵高。于是,他和我在一起过着艰辛的生活。他充满快乐,无怨无悔。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说:“了解!”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紧紧地拥抱我,我分明感觉到他的热泪。这笑容跟他看着他作完最后一幅画的笑容如出一辙。只是,那次他离我而去,一去不复返。

    几天后,我在报纸上看到:张茗祥,男,26岁奸杀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如雷轰顶,悲怆之情油然而生。他怎么会是奸杀呢?我知道,他从来不上什么“发廊”“红屋”他头发从来就很长。我的性欲长期得不到满足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性压抑。阿祥难道是性压抑,泛滥?我总不能去怀疑法院的判决是错误的。

    他是被冤枉的?我隐约觉得他不是。因为我铺开他最后送给我的那张画。我看出了一些东西。画里,一个闪闪发亮的大十字架莫名其妙地悬在半空中,十字架的光芒下,有人酣畅淋漓地xìng交,有人光明正大地吸毒,有人拿着刀肆无忌惮地追赶。那些人身上都佩带着一个十字架,与那个大十字架遥相呼应。我分明感到那个被长发遮去整张脸的正在xìng交的人就是阿祥。

    他的躯体是透明的,可是他的心却很灰暗。他的躯体之下便是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天真纯洁。

    报纸上,阿祥说他的全部器官都希望捐献出来,只要有用!

    他是否在忏悔?他不是虔诚地信上帝的吗?他为何还做别人要骂他是禽兽的事情?他为何如此地为所欲为,百无禁忌?上帝为何没有拯救他?

    他的真性情是否还值得我欣赏?这真性情的地层是否蕴涵着他不相信人世间有任何的神圣。上帝、神、佛、真主或者其他的我们所谓的可以主宰宇宙的神秘力量不是神圣。他的无所畏惧,上帝也不在他眼里。因为他可以在十字架的光芒下犯罪。

    阿祥,至少你在忏悔!你是不相信了天堂,还是要赎罪?或者兼而有之?是,那我依然把你视为知己,比任何时刻都更真挚!